“老虔婆害我孩兒!”


    賢妃慢慢恢複神智,睜開眼掃過裴彥馨時眼神卻依舊淡漠茫然,直到看到對麵正揉著她肚子的方臉穩婆嘶啞的吼道。


    裴彥馨一愣,產房裏的其他人也愣住了,包括被賢妃指著的穩婆。


    但也隻是愣了愣神,很快她就明白了賢妃的意思,眯了眯眼睛看著那穩婆。


    產房裏的其他人也都是不約而同的把視線轉到穩婆身上。


    穩婆放在賢妃肚子上的雙手已經僵硬了,她扯了扯嘴角,艱難的露了個笑,她臉上又很深的法令紋,笑的時候紋路更深更醜:“賢妃娘娘別鬧了,孩子再不出來就有危險了。您按奴婢說的做,咱們得快些......”


    最後穩婆扭頭看了眼站在她一旁的另外兩位穩婆。


    當穩婆的手將要放到賢妃肚子上時,賢妃好似整個人被掐住了般拚命的掙紮。


    而裴彥馨發現那個穩婆好像很緊張,雙手不停的顫抖,額頭上的汗珠開始豆大豆大的往下滾......


    剛才似乎沒有這麽大的反應!


    裴彥馨驀地手上一疼,低頭一看賢妃的指甲緊緊的掐進她的手背裏,手上青筋暴露,神情驚恐狠厲。


    裴彥馨被賢妃的眼神嚇了一跳,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另外兩位穩婆已經走了過來要壓著她。


    “住手!”


    眾人的動作又是一愣,這次喝止的卻是裴彥馨。


    “這位小娘子......”


    穩婆皺著眉不滿道:“賢妃娘娘情緒太過激動神智有些不清,而您若是也在這裏耽擱下去,無疑是要謀害皇嗣......”


    “你們才是謀害皇嗣!”


    裴彥馨打斷那個有著很深法令紋方臉穩婆的話,又扭頭瞅著兩外兩位穩婆道:“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能接近賢妃娘娘半丈內!”


    “胡鬧!”穩婆的情緒很激動,梗著脖子就衝著裴彥馨吼:“這裏是產房,你再這麽胡鬧下去賢妃娘娘他們很可能一屍兩命......”


    裴彥馨懶得再同他們爭執,她餘光看到大姐的神智又開始迷茫起來。


    她倏地一笑,不知何時拿出兩個約莫半尺長的閃閃冒著黃光的銀針。


    她甩了甩銀針。淡淡道:“如果我把它往你們身上一插,你們絕對會安靜下來!”


    說著,裴彥馨好似為了證明銀針管用,對著那法令紋穩婆的膻中穴飛快的紮了一針。


    那穩婆頓時僵了四肢。嘴唇張了張隻能發出恩恩的音符。


    另外兩人在裴彥馨望過去時,自覺地倒退幾步。


    其他人都是一臉驚奇或者說驚恐的望著裴彥馨。


    裴彥馨收起銀針,訕訕一笑:“學會了第一次用,沒想到效果還不錯!”


    “啊!”


    賢妃的痛呼聲再次傳來,裴彥馨回過神來對著段嬤嬤和三嬸李氏鄭重道:“接下來就靠你們了。”


    “啊?”


    段嬤嬤和李氏俱是一愣,然後瞪著眼看了看血淋淋的賢妃,又看了看一臉稚氣的裴彥馨,不確信的問了聲:“我們?”


    接著,他們連連搖頭,尤其是李氏。她本來就怕的要死,這次倒好,直接接生?


    還不如直接給她一刀來得痛快


    “奴婢從來沒有......”


    裴彥馨哪裏有心情聽她們廢話,拿著銀針在兩位穩婆麵前晃了晃,扭頭衝他們壓低了嗓子吼道:“不想死就做。再廢話咱們都得死在這裏,還有裴家崔家王家都得陪葬!”


    裴彥馨抬手抹了把汗珠,轉過身去與玉箐看著那三位穩婆,沉穩的聲音在室內散開,“我說段嬤嬤做,三嬸幫忙!”


    裴彥馨閉了閉眼睛,拚命的回想當年娘親生順哥兒時候的情景。


    發動時。裴彥馨雖然沒看到,但那之前她已經抱著醫書把那一段看了無數遍,牢牢的記在了心理。


    不是裴彥馨不想親自動手,但是她年紀小,身子小,根本就沒有力氣。手勁兒也拿捏不準。


    現在也隻能靠段嬤嬤死馬當活馬醫了。


    “段嬤嬤按著.....用力往下推.....大姐跟著我,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裴彥馨隻覺得自己被汗水泡了個澡,大姐的呻吟聲越來越小,眾人的心也越來越沉時。段嬤嬤突然一聲驚呼,“呀,看到了,看到頭了,娘娘您再加把勁兒!”


    裴彥馨聽到聲音,倏地竄回大姐身邊,把最後一塊兒參片塞進她嘴裏,修剪的圓潤指甲用盡全力掐著賢妃的肩膀。


    賢妃猛地受到劇痛的刺激,忽的睜開眼迷茫的看著裴彥馨。


    “大姐,你再加把勁兒,孩子出來了,你馬上就能當娘了,你再試一次!”


    賢妃似乎看到了她小時候娘親抱著她滿院子跑的情景,心裏不由充滿了渴望。


    “啊!”


    賢妃深吸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往下勢力,倏地感覺下身一鬆,接著她便聽到了一陣清脆的哭聲。


    賢妃腦子閃過一個‘孩子出來了’的念頭,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出來了,出來了!”


    段嬤嬤聲音裏不自覺的多了幾分顫抖,玉箐和李氏也都忍不住朝那個好不容易降生的小娃娃看去。


    “剪臍帶!快!”


    裴彥馨感覺大姐的氣息越來越弱,不由扭頭嗬斥了一聲,便顧不上看小外甥女衝出了產房。


    “大夫......”


    “是個漂亮的小娘子,跟咱家娘娘很像。”


    段嬤嬤也不介意小家夥滿身的血汙,輕手輕腳的把她包起來,然後輕輕的給她清洗。


    本來應該是穩婆的活計,但穩婆此時已經被人帶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


    當那聲清脆稚嫩幹淨純粹的聲音響起時,被裴彥馨插了一根銀針的穩婆仿佛受到什麽刺激般,竟一瞬間掙脫了銀針的桎梏,衝著牆便撞了過去。


    好在一直監視著他們的玉箐夠機警。及時把對方撞了開去。


    裴彥馨心頭惱怒直接又給了她幾針。


    裴彥馨不在乎他們的死活,但是近日之事總該有人為今日之事負責。


    她們要是死了,來個死無對證,大姐受的委屈找誰去!


    而且她小外甥女兒剛降生。就有一條人命在她的產房裏消失,不吉的名聲將折磨她一生。


    這對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來說實在太殘忍。


    而這個悲劇的罪魁禍首不可饒恕。


    直到三個穩婆被帶走,裴彥馨仍是處於戒備狀態。


    所以,當夏睿帝高高興興抱著新生女兒的時候,裴彥馨倔強的站在他麵前。


    不是裴彥馨要掃夏睿帝的興致,更不是威逼,她隻是要一個承諾。


    一個堂堂君主能保證大姐母女平安的承諾。


    如果夏睿帝今日不開口,裴彥馨今日便決不放棄。


    當然,夏睿帝有很多種辦法把裴彥馨扔出皇宮,但如果沒有她。他嬌嫩的女兒和妃子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夏睿帝自詡明君,光天化日之下自然看不出如此過河拆橋之事。


    他也不想去哪裏都有這個小尾巴跟著。


    夏睿帝實在想不出之前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小娘子哪裏去了,怎麽就成了如此固執的小丫頭片子。


    熟悉裴彥馨的人都會知道她那個倔脾氣又上來了。


    前世裴彥馨就衝著這股韌勁兒才跟小王氏鬥了個平分秋色。


    夏睿帝在裴彥馨執著的眼神下吩咐賢妃與新出生的小娘子搬去暖閣。


    暖閣不是單獨的殿宇,實際上是夏睿帝寢宮旁邊的一個小側殿而已,後宮裏無數女人都曾為能夠進入暖閣一晚而爭得頭破血流。


    夏睿帝把大姐母女安置在暖閣。這是在用行動承諾。


    不過裴彥馨倒不是很滿意,那個地方太招人眼了,雖說待在聖人身邊最安全,無疑也是處在了風口浪尖。


    但是夏睿帝能做到這些已是不易,裴彥馨也不好再開口提出異議。


    大姐被人用捂得嚴嚴實實的轎子抬著,剛出生的小女娃躺在她身旁,母女在裴彥馨的陪同下往暖閣去。走到半路上又被太後截住了路。


    太後不同意大姐住進暖閣,她與裴彥馨的看法一樣,那個位置太打眼,有無數人為了這個位子要置賢妃與死地。


    大姐此時是最虛弱的時候,無疑任何傷害對她來說都是致命的。


    而太後寢宮則又不一樣,太後的宮殿是整個後宮除了夏睿帝最安全的處所。有她護著,還沒有人能在太後宮裏傷害她。


    一切都處置妥當了,裴彥馨才拖著大驚大喜之後的虛弱疲憊往回趕。


    出了皇宮,裴彥馨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她還記得那個穩婆想要自殺前嘴裏喊的話,是三皇子。


    崔家裏那個傳話的小廝也是喊著三皇子。


    這件事到底與他有沒有關係?


    裴彥馨感到很迷茫。


    馬車慢慢的駛向裴府。走過後海的時候慵懶的眯著眼睛半躺著的裴彥馨突然直起身子,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對外麵的馬車夫道:“快去石霜寺!”


    馬車慢慢改道,離裴府越來越遠。


    而此時正在裴家裏等消息等得火急火燎的眾人絲毫不知道裴彥馨暫時把他們忘記了。


    而裴彥馨忘記的何止是裴家眾人,與她一同從宮裏出來的李氏站在宮門口對著消失的馬車恨恨咬牙。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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