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裴家幾兄妹對崔氏的態度有些複雜,但他們不會在這個時候為難崔氏。


    一來裴彥馨覺得自己實在沒這麽幼稚,大哥也過來耍小性子的年紀,除了被她緊緊抱在懷裏的順哥兒依舊懵懂。


    二來若他們真的氣不順做出什麽讓崔氏沒臉的事兒,丟的也是裴家的人,祖父頭一個就不饒他們。


    再說裴彥馨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氣不順,是她與大姐合夥把人家拖到這個泥沼裏的,崔氏若是知道了實情能不怪她,已經是人家賢良大度了。


    想歸想,讓裴彥馨他們立馬就接受崔氏成了裴家世子夫人這件事兒,並且當場改口叫母親,他們有實在做不到。


    所以,當裴彥馨兄妹三人接過崔氏親手做的衣衫鞋襪時,隻是低低的道了聲‘謝謝,夫人’。


    好在崔氏心裏早就有了準備倒也不介意的衝他們和善一笑。


    裴彥馨他們幾個若是爽快的改口,崔氏自己反倒渾身不自在懷疑他們背後有什麽小動作了。


    敬茶禮便這般無驚無險平淡無趣的結束了,父親和三叔隨著祖父去了書房,好似有事兒商量。


    三嬸攏了攏鬢角的頭發,淡淡的道了句‘家裏還有些庶務要處理’掃了眼崔氏,驕傲的昂著頭扭著腰離開了。


    裴彥馨看的心裏微微搖頭,這麽多年過去了,三嬸仍是那般衝動不動腦子。


    不過,三嬸的眼神再警惕敵視,都改變不了崔氏即將成為裴家的當家主母的事實。


    裴彥馨搖搖頭拉起順哥兒,同大哥一起行禮:“夫人昨天折騰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回去歇歇吧,爺爺說下午還要祭祖呢!”


    裴彥馨一次性說出這麽長的一句話,而且句句關切,崔氏頓時有種受寵若驚之感。


    崔氏笑著衝他們點頭,“你們也回去歇著吧。”


    裴彥正一手拉著五妹。一手拉著順哥兒讓崔氏先走,他們再離去。


    裴彥馨回到卿曹閣時已經是巳時中,想了想也無事可做,便囑咐篆兒讓小丫鬟們做活時動作小點兒。她自己鑽進床幃裏打算補覺。


    而此時蓬安堂北邊的池春堂的臥房裏,崔氏端坐在梳妝鏡前,她身後一個頭發斑駁同孫嬤嬤年紀差不多大的嬤嬤正給她拆發髻。


    “丹娘子,不,大夫人”這位嬤嬤一張嘴便察覺不妥,歉意一笑立即改了口,“大夫人今兒感覺怎麽樣?”


    “很好,”崔氏淡淡一笑,眼神平淡無波既沒有驚喜也沒有驚嚇,“裴家畢竟是詩書傳家的老家族了。而且裴家子嗣精貴,絕不會養出紈絝來,這點教養還是有的,嬤嬤在擔心什麽呢?”


    “是奴婢多慮了。”


    這位嬤嬤夫姓崔,夫家一家都是崔家的家奴。


    她不僅是崔亦丹的教養嬤嬤。也是她的養娘,所以崔氏待她很親。


    據說崔嬤嬤以前娘家也算是小有家資,年輕時候琴棋書畫都學過,後來因家道中落父母竟患重病離世,才不得已賣身進了崔府。


    也是崔嬤嬤運氣好,加上她本身條件高,當時崔府的當家主母正打算找個識字兒的小丫鬟。於是她便被選中了。


    後來的這幾十年她在崔家嫁人生子,然後給丹娘子做養娘,教養嬤嬤。


    最後他們一家子又跟著丹娘子嫁進了裴家。


    崔嬤嬤抬頭看著麵前鏡子裏丹娘子,大夫人的麵容還有她綰起的發髻心裏一陣恍惚,她茹素吃齋,日求夜盼。他們家大娘子終於嫁出去了。


    一想到這個,昨晚一夜未眠的崔嬤嬤就異常興奮,“大夫人,您給奴婢講講敬茶的事兒吧,您見到前頭夫人的幾個郎君娘子了?”


    要說崔嬤嬤之前一直覺得若不是她家娘子有那個不得已的苦衷。嫁給清遠侯世子這個續弦的,實在是太托委屈憋屈了。


    但是後來崔嬤嬤聽說了裴家的規矩,又見到了器宇軒昂成熟穩重的清遠侯世子,頓時覺得這個女婿比外麵那些年紀輕卻紈絝不知事兒的人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這位姑爺沒有妾侍,而且以後都不會有,這樣她們家娘子就不用受那些眼氣。


    崔嬤嬤一會兒想到這個一會兒又想知道那些,一時思緒又跑到了這裏。


    崔氏開始說話,才把崔嬤嬤的心神扯了回來,“裴家人都很會教樣孩子,老大正哥兒眼神幹淨中正堅定,心裏想什麽都擺到臉上來,是個脾氣直性子忠厚的孩子。那兩個小的都是鬼精靈,但他們眼神幹淨澄澈,尤其是那個小娘子嘴巴甜,說起話來頭頭是道,那個小的年紀還小看不出什麽來......”


    這些都是崔氏對裴彥馨三人的第一印象。


    “聽著還不錯,大夫人,您看哪個小的郎君您接過來好好教教有沒有可能?”


    崔嬤嬤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崔氏一抬眼便知道她在想什麽。


    崔氏搖了搖頭,“嬤嬤,這些都想的太早了,雖說王氏走時,順哥兒還小不記事兒,但是那兩個可是不能小看......”


    “再說,我一進門便提這事兒,那別人怎麽看我?前頭帶來的那些下人仆從可還都在蓬安堂呢,我這一伸手呢,他們就能造反!”


    崔氏幾乎想到福姐兒抱著順哥兒指著桌子上的畫像一遍遍的叫‘娘親’的場景。


    既然暫時他們相處還算融洽,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她就沒有必要去主動把這根敏感的弦扯起。


    日子還長著呢!


    崔嬤嬤聽了有些稀疏的眉頭一豎,耷拉著的眼皮裏射出兩道精光,語氣頗威嚴的道了句:“他們敢!”


    說完,她見崔氏眼底青色,一臉疲憊,扶著崔氏在榻上躺了,心疼的囑咐道:“你趕緊歇息會兒吧,下晌有的折騰呢。”


    等崔嬤嬤退下,崔氏一閉眼,腦子裏就閃過裴彥馨一閃一閃的大眼睛,臉上熱情的笑容裏隱藏的那份疏離很是明顯。


    她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心裏歎了口氣,雖說早就知道事情沒有想得那般簡單,但真到了這一日時才發現事情要比你預估的要複雜的多。


    各個院落裏,她們的主子都漸漸都去找周公下棋,但院子裏的幾個在主子有頭有臉的丫鬟和嬤嬤把自己手底下的寄給小丫鬟召集起來一番吩咐,便都動了起來。


    所以,這日晌午,炎炎烈日下裴家大院的院子裏依舊沒有絲毫動靜,但在眾人看不到的私下裏,各種暗潮洶湧。


    直到過了一個時辰,主子快醒來了,她們才有默契的紛紛撤退,回去各自靜守主子醒來。


    卿曹閣裏,裴彥馨迷迷糊糊的被推醒,迷茫的看著篆兒。


    篆兒一臉歉意的用冷水濕布給裴彥馨擦了把臉,裴彥馨頓時覺得清醒了些,眼神也恢複清明。


    “五娘子,按照之前您吩咐的辦了。”


    篆兒見狀連忙上前匯報。


    裴彥馨抬了抬眼皮,一臉了然的點了點頭,眼皮依舊困的無力。


    這個吩咐是裴彥馨昨夜裏突然想到的。


    而事件的主角自然是被裴家眾人拋到腦後的那位孫小娘子。


    聽說,最近這位孫小娘子聽說父親快要成親又死灰複燃般蹦躂起來。


    裴彥馨表示遺憾,這個孫小娘子還真是怕自己忘了她,沒事兒就出來露露頭兒,告訴眾人她還活著。


    於是,心情不怎麽痛快的裴彥馨便毫不猶豫的把氣兒撒到她身上。


    接著便有了今日的晌午時新人丫鬟與老人兒丫鬟的直接接觸。


    為了避免太過著痕跡,原先裴府那些丫鬟被叮囑說些無關緊要而崔氏很關心的瑣事,比如說父親的生活習慣,喜歡什麽吃食,什麽顏色的衣裳。


    甚至是喜歡什麽樣的小娘子......


    自然而然的,便說到了自家大爺與某個小娘子不得不說的故事......


    如此敏感的話題,初來乍到的小丫鬟們自然高度重視,聽完了這段不怎麽淒美的愛情故事後,便急匆匆的回去稟告上頭,至於怎麽解決,那就是上頭的事兒了。


    所以,在篆兒跟裴彥馨匯報時,池春堂裏也隱隱的炸了鍋。


    本來以為自家姑爺是個老實忠厚更是長情之人,沒想到跟外麵那些薄情郎也沒什麽不同嘛!


    失望之餘,又隱隱鬆了口氣。


    以前夫人嫁過來之前,老爺和夫人還擔心姑爺心裏一直掛念著前頭夫人,讓自家娘子受委屈。


    畢竟他們家娘子再出挑,也沒法跟個死人去搶不是。


    這回一聽自家姑爺在外麵養了個小的,一開始崔嬤嬤是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你說你之前去提親是說得好好的,絕不納妾氏。


    可是她家娘子剛進門,這新夫人的榻沒坐熱乎呢,就告訴她們,小妾是沒有,但是有個外室。


    雖然外室不算個什麽,看不過去打發了就行。


    可是,她怎麽想怎麽覺得憋屈,也猶豫著這事兒該不該告訴夫人。


    崔氏醒來時,就見到崔嬤嬤這副憋屈的樣子,不由笑著道:“嬤嬤,這是誰這麽大膽,竟讓您生這麽大的氣?”


    崔嬤嬤聞言不由撇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吧,到底何事?”


    崔氏見狀收了臉上的笑,揉了揉眉心,看來這事兒不小,安穩日子真是不好過啊!


    崔嬤嬤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崔氏的神情。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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