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烘漆雕花木門被推開。


    躺在床上的女人艱難動了動渾身酥軟顫抖的身子,吃力的抬起頭來朝那


    抹亮光望去。


    隻見一隻嬌小玲瓏的大紅緙絲繡花鞋邁了進來,接著才露出那人同樣嬌


    小玲瓏的身子。


    夕陽照在來人赤金碧玉簪和大紅遍地金通袖長襖上,折射出層層光暈,


    仿佛鍍上一層金箔。


    她不禁眯起被刺得生疼的雙眼,抿了抿幹裂的嘴唇,仔細打量來人。


    須臾才看清來人,那一臉盈盈的笑意和眼裏滿滿的報複後濃濃的暢快、


    鄙夷她永生難忘。


    原來是薛晴!


    站在她身後的是自己身邊的大丫鬟桃瑛。


    她掩去眼裏的失望和焦慮,重新躺了回去,看也不看薛晴一眼。


    薛晴見她如落魄至此,竟然還敢給自己臉色看,又想到這些年自己受的


    那些委屈,不禁怒火中燒。


    薛晴想到今兒來這裏的目的,不禁心情又好了起來,語氣柔柔的對著她


    道:“呦,妹妹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病了呀?哎呀,這些丫


    頭真不像話,妹妹病了也不去跟姐姐說一聲,姐姐好讓人請大夫!”


    說著薛晴瞥了桃瑛一眼,提著嗓子笑道:“桃瑛,你以前在妹妹身邊服


    侍,想必最是體貼,你看你主子病得這麽厲害,要不你就回來伺候著端藥送


    水吧。”


    桃瑛聞言臉色一僵,粉臉一顫,勉強笑道:“夫人,不是奴婢不願,實


    在奴婢得老夫人吩咐,是伺候老爺和夫人的。老爺說了您是夫人,自然就是


    桃瑛的主子。奴婢怎麽能放著自己的主子不管,而去伺候一個外人呢。奴婢


    可不像伍嬤嬤和蓮心她們幾個被豬油蒙了心,不識抬舉。”


    桃瑛一氣話連抬帶打,說得薛晴喜笑顏開。


    桃瑛沒說的是,前夫人身邊的人這幾天打的打賣的賣,要不是最後老爺


    發話伍嬤嬤和蓮心她們幾個前夫人身邊得用的也早就被發賣了。


    即便現在還在府裏也不過是被打的餓的還剩下一口氣罷了。


    她閉上眼不看薛晴臉上那耀武揚威的笑容。


    薛晴見狀,輕輕地哼了一聲,來到她床邊,彎下腰來低低的咬牙道:“


    裴彥馨,你現在不過是個下賤的下堂婦,裝什麽清高!這就是你當年拆散我


    跟明華哥,搶走原本屬於我一切的報應,你成了下賤的下堂婦,哦,不,明


    華哥說看在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給你個妾氏的名分。而你生的那兩個孽


    種自然就是明華哥的庶子庶女,都要叫我一聲母親。你看我都沒有像你當年


    趕走我一樣,趕走你們,我是不是很仁慈啊?”


    說著薛晴執袖掩嘴,咯咯的笑了起來。


    她一想到裴彥馨這個曾經的世家貴女站在一旁看自己跟明華哥恩愛,像


    個奴婢一樣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她心裏就忍不住暢快。


    也許不應該讓她死的太快。


    裴彥馨雖然一臉的漠然,心裏卻是悔恨萬分。


    都怪她們裴家識人不清,竟然養出隻白眼狼來,害的自己兒子女兒成了


    賤籍的庶子庶女。


    在夏朝,庶出子女,尤其是庶子雖然相較於前朝地位提高了不少,但是


    在嫡母手下討生活的日子還是很艱難的。


    就是主母身邊有頭臉的奴婢也能欺負他們。


    即便現在還是有不少沿襲了前朝家規習俗的大族裏,庶子庶女吃不飽穿


    不暖,甚至被驅趕著做活計是常事。


    李明華之前就有兩個侍妾,給他生了兩個庶女一個庶子。


    雖然自己沒有苛待過他們,但是那些奴婢們克扣他們份例時,自己也是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裴彥馨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兒子女兒也要受這種罪,一時心如刀絞


    。


    她睜開眼,怒瞪著薛晴,嘶啞著嗓子道:“不是我拆散了你們,而是李


    明華為了權勢放棄了你。”


    薛晴聞言有些羞怒:“你胡說!”


    裴彥馨嘲諷道:“當年我裴家雖要找個寒門庶子,卻並不是非李明華不


    可。當時看重的也不過是他為了權勢可以不擇手段罷了。”


    說到這裏,裴彥馨自嘲一笑,心裏越發淒涼。


    “是了,我怎麽會沉浸在他十年如一日編織的溫柔裏,竟然忘了李明華


    的本性。當年他可以為了權勢拋棄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今日為什麽就不能為


    了權勢,拋棄妻兒呢!”


    “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明華哥從來沒有拋棄我!”


    薛晴雙手死死的攥著裴彥馨的衣襟,怒吼道。


    裴彥馨淡淡一笑,強忍著咽下嘴裏的那股腥甜,臉上憋出絲絲紅暈,竟


    然給那張清秀慘白的臉上添了幾分嫵媚。


    裴彥馨心裏忍不住嘲諷。


    她身子一向很好,一年到頭很少生病,短短幾天的功夫,她卻覺得自己


    快不行了。


    前幾天,她被李明華和薛晴氣暈過去醒來就在這間簡陋的屋子裏。


    她記得這裏是後罩房西邊最陰暗的那間屋子,一天到晚隻有太陽落山的


    時候才會有幾許夕陽照射進來。


    因為陰暗潮濕不能住人,一直都是用來做雜物房的。


    沒想到此時她卻住了進來。


    真難為薛晴和李明華能想到這麽個地方。


    她費力的喘了口氣,想到每天小丫鬟送來的那些吃食,他們還真是盼著


    自己死啊。


    薛晴看著裴彥馨快要死了還一臉風情的模樣眼眶通紅,恨不得親手把她


    掐死。


    裴彥馨可憐的掃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與李明華同床共枕十年,還


    是知道他一些的。當年他為了巴住裴家決計不敢冒險留下你的。定是你不甘


    心設計讓李明華就範,又懷了他的孩子,才讓他不得不瞞著我金屋藏嬌。而


    你今天的出頭也不過是他為了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踢開罷了。等你沒有


    用處了......”


    “胡說!胡說!”


    薛晴發狠的掐住裴彥馨的脖子。


    她苦苦等了十年才換來了今天的苦盡甘來,她決不允許有人來打破她的


    美夢。


    裴彥馨覺得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有些後悔激怒薛晴,她還有很多事沒弄明白,她更放心不下兩個稚兒


    。


    突然,薛晴纖細的雙手被一雙大手握住。


    那雙粗糙的大手微微一使力,薛晴就不禁痛呼一聲,然後鬆開。


    薛晴抬頭一看,見來人是李明華,不禁撅嘴嬌嗔:“明華哥,這賤人汙


    蔑你,妾身氣不過......”


    李明華見薛晴年過三十卻仍撒嬌癡纏一副小女人情狀,滿嘴汙言穢語,


    一點兒貴婦端莊賢惠的氣度也沒有。


    村婦就是村婦,真是跟裴氏沒得比。


    看來這府裏還是得裴氏當家。


    想著李明華看向裴彥馨的眼裏就充滿了憐惜、溫柔。


    “好了,馨兒別犯倔了。你平時不是最溫順的嗎?”李明華在床沿上坐


    下,親密的低聲哄道:“你吃了不少苦,應該學乖了。咱們還跟以前一樣過


    日子好不好。晴兒雖然名義上跟你平起平坐,但是這府裏還是由你來打理我


    才放心。麒哥兒和璿姐兒你也放心,他們是我的親骨肉,我自然不會虧待他


    們。”


    說完,李明華習慣的拉了裴彥馨的手握在掌心輕輕的揉捏。


    “明華哥......”


    薛晴聞言臉色大變,不禁叫道。


    李明華作無視狀,認真的看著裴彥馨。


    裴彥馨閉了閉眼,再睜開眼裏一片清明,盯著李明華靜靜地問:“妾身


    有些事不明白,還望老爺告知。”


    “你說。”


    “裴家雖不是大夏最有權勢的世家,對老爺來說卻是最大的助力。老爺


    為何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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