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裏,大家都在吃飯。


    花婆子隔著兩張桌子,陰陽怪氣,罵罵咧咧。


    “某些人,白得了些肉吃就以為自己鹹魚翻身了!”


    “其實明明都不算咱們魏府的家丁!”


    “這府裏的規矩,你個臭工匠懂個屁!”


    崔阿彪到底年齡小,被這麽羞辱,嘴裏的肉也不香了,忍不住抹眼淚。


    “咦?我魏府的規矩,那到底是什麽啊。”


    院外響起女子脆生生的聲音,所有人皆是一愣。


    很多低等級的奴仆因為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魏無雙,隻聽聲音都不知道來者何人。


    甚至有人麵露迷茫,以為是哪家不知死活的丫頭過來頂撞花婆子。


    直到魏無雙徹底出現在門口。


    所有人都站起來,恭謹道:“大小姐。”


    魏無雙昂首挺胸,雖然個頭在所有人裏最矮小,還紮著兩個十分可愛的小犄角,但是眉目淩厲,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在這幫人人麵前,她自然是不必扮豬吃老虎的。


    “花婆婆。”


    魏無雙隨意走到一個飯桌前,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笑眯眯道,“你且說與我聽聽,咱們魏府到底是個什麽規矩。”


    江婆子聽到魏無雙來了,以為魏東嶺也會來,嚇得趕緊跑過去。


    餘光見隻有她和齊管家,瞬間鬆了口氣。


    雖然表麵恭謹,但她其實內心並不不怕魏無雙。


    這個大小姐成天迷幹兒子魏義庭神魂顛倒的,雖然最近鬧別扭了,但是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所以她也絕不會真的去指責自己的。


    便是指責了,也是胡亂發脾氣,哄哄就好了。


    於是笑道:“今日是我掌管夥食,大小姐晚飯可有什麽不和胃口的?”


    魏無雙垂眸看著手裏的鞭子,忽然抬手,揮了出去。


    “啊!”


    花婆子慘叫一聲,捂著臉後退一步,不可置信道:“大小姐!”


    “我魏府是什麽規矩,主子問你話,你卻答非所問?”


    “不,不不,大小姐!”


    花婆子趕緊跪在地上,“奴才年紀大了,時常走神耳背,大小姐恕罪啊!”


    “那克扣工匠飯食的事情,又怎麽說?”


    花婆子弓著身子道:“這、這、這……”


    “啪!”


    又是一鞭子揮過去。


    魏無雙怒道:“無法無天的東西,誰給你的膽子,打著我魏府旗號,坑蒙拐騙,中飽私囊!齊管家!將她亂棍打出府去!”


    齊管家立即上前:“是!”


    花婆子怔在原地,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旁邊有人上來拿她,她似乎才反應過來,一把拉住魏無雙的衣袖,惡狠狠道:“大小姐!我可是魏少的幹媽,更是江老太太的人,你要拿我,可得想想後果!”


    魏無雙斜眼看向她:“恩,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後台這麽硬,我要是把你趕出去,後患無窮。”


    花婆子立即如釋重負,得意道:“老太太本就不喜歡你,你可不要再做些惹她生氣的人事情,否則又要被罰跪……”


    魏無雙不緊不慢道:“直接將她扭去送官,好好審一審,看看這個吃裏扒外的婆子還背著主家幹了多少壞事。”


    “是!”


    “啊!無雙小姐!你要幹什麽!難道你就不怕江老太太找你麻煩嗎?”


    聽說送官,花婆子終於害怕了,嚇得哭號起來。


    “不要臉的東西!”


    齊管家終於忍不住了,上前狠狠狠狠給了她一腳:“明明是簽的魏家身契,竟敢拿外麵的人當主子,以下犯上,無法無天!”


    小院子重新恢複安靜。


    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原本幾個廚院裏跟著花婆子混的,也變得恭恭謹謹。


    魏無雙將眾人的表情都收進眼裏,抽了張椅子坐下。


    立即有丫鬟懂事的給她遞上一杯茶。


    小小的年齡小小的身子,卻有大大的威嚴。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以前我慣縱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把咱們魏府攪的烏煙瘴氣,想必大家也有所耳聞。”


    魏無雙端起茶杯,拂了拂茶沫,“如今,我也算是躬身自省,親自清理門戶了。”


    她喝了口茶,拿出十足的當家主母派頭:“所以,明日太陽落山前,各位要是做過什麽不得體的事,報與齊管家,謄寫成冊,我過了目,這些事情便算是翻篇了,我既往不咎,但……”


    她將茶杯放到桌子上,不緊不慢的站起來:“若是隱瞞不報,被我抓到,就別怪咱魏府翻臉無情了。”


    話語輕飄飄的,落在眾人心裏,卻如同千斤重。


    她拎起裙子要走,想起什麽,回頭眼睛在工匠裏麵打量一圈,最後落在崔阿彪臉上,笑道:“這次可吃飽了?”


    崔阿彪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女孩子,直接愣住了,然後點頭如搗蒜:“吃飽了!吃飽了!”


    魏無雙看他曬得通紅的臉,看向齊管家:“雖是孩子,這麽熱的天氣幹這麽重的活兒,必是個懂事的,今天工錢按照整工發,後麵再來,也要算七成。”


    齊管家點頭:“是。”


    魏無雙又掃了眼院子裏的人:“各位記住了,咱魏府的規矩是,甭管上前廳伺候的,還是後院幹粗活兒的,甭管月例是多少,必得能吃飽飯。誰再敢在吃食上麵做手腳,我便讓誰知道什麽叫做餓的哭爹喊娘!”


    回去的路上。


    魏無雙一直沒有說話,直到走到後花園,周圍已經沒什麽人了。


    才漫不經心道:“齊伯。”


    齊管家趕緊跟上兩步:“小姐。”


    “你在魏府幹了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又四個月啦。”


    齊管家十分自豪:“老爺做生意第二年我就開始跟著他了,那時候他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又哪有什麽魏府,就是個小院子罷了。


    我給老爺趕車做飯,給老爺跑腿傳信,我小時候學過雜耍,也算會些拳腳,能保家宅平安,老爺也拿我如同兄弟一般,教我識字算賬,後來,一步步……”


    齊管家輕歎一聲,看著周圍的奢華的建築和園林,似追憶往事般感慨:“如今,咱們魏家,也是跺跺腳,就能讓雲州城抖一抖的存在了!”


    “所以,這麽多年,您隻是學會了明哲保身?”


    齊管家也猛地停住腳步,聲音有些惶恐:“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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