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溫榮金的對話,李星鋒立馬咳嗽一聲。


    車裏還有孩子,這兩個貨。


    “老溫,嘴是用來說話和吃東西的,不是噴糞的,不會說話就別說,車裏還有孩子。”


    李星鋒趕忙打住。


    生怕溫榮金嘴裏再冒出什麽虎狼之詞來。


    初三的小姑娘,可並不是什麽都不懂,已經有些懵懂了。


    聽到李星鋒嚴厲的言辭,溫榮金訕訕的笑了笑,然後衝著李明陽做了個抱歉的表情。


    “大叔,你是不是幼稚,現在的錄像廳,有幾個是正經的?”


    坐在副駕的小姑娘開口了。


    顯然,她不傻,她是知道自己父親是幹嘛的。


    姑娘一說話,讓李明陽瞬間尷尬了。


    他可以自己在外麵說,但是從女兒嘴裏說出這話,他心裏不是滋味。


    “你們想玩啊,可以晚上八點去舞廳,舞廳比錄像廳有意思,嗬嗬,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小姑娘言辭犀利,語氣中盡是嘲諷。


    這一刻,李明陽捏緊了拳頭。


    心裏有些難受。


    姑娘這是在嘲笑他是個開舞廳的和錄像館的,賺的都是髒錢。


    但是,他不開這兩個,他又能去幹什麽?


    什麽都幹不了,就這兩個店,也是他年輕的時候,拿命拚出來的。


    “孩子將來會理解的!”


    李星鋒輕輕的在李明陽拳頭上拍了拍,然後再輕聲說道。


    這個聲音隻有二人能聽到。


    聽到李星鋒這麽說,李明陽感激的看了眼李星鋒。


    這或許就是理解吧!


    果然,能寵女兒的人,是理解他的。


    “老溫,你是多大出來走社會的?”


    “啊?”


    “我是男娃,再加上學習不好,初中沒上完就走社會了,以前在廣州,不是給你講過,你又忘記了?”


    李星鋒自然沒忘,他隻是想讓前排的小姑娘聽聽,早早進入社會,要吃多少苦。


    “記不清了,你給說說外麵的精彩世界。”


    “好,就給你們講講,我當時是比較幸運的那種,從家裏拿了五塊錢,然後就跑出去了。”


    “你們是不知道,但是和我一起的還有個,從家裏拿了二十塊錢出去,但是第一天就被人盯上了,當天就被毒打了一頓,把身上的錢都給搶光了。”


    “然後就哭著鼻子回家了,然後再被家裏人毒打一頓,那哭聲,我隔著三裏地都能聽到。”


    說到這,溫榮金似乎想到了什麽,不由得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五塊錢,兩天就花完了,然後沒吃沒喝也沒住的地方,就找個橋洞,但是橋洞底下都是叫花子。”


    “甚至有的橋洞,還有幾個女的叫花子。”


    “年紀小,在外頭沒人把你當人,男孩子還好,大不了住橋洞,當乞丐,撿垃圾,總有辦法活下來。”


    “但是女孩子,就很危險,我最初認識的幾個女花子,都被人販子給抓走了,不知道賣去哪裏,隻有一個跟著我跑出來,但後來也走散了。”


    說到這,溫榮金聲音小了下來。


    但李星鋒能看到,前排的小姑娘時不時的豎起耳朵,想說什麽又不敢說。


    “你們知道被槍頂著腦袋是什麽樣麽?我雖然沒被頂過,但是我見過,我們倆一男一女兩個叫花子之所以沒被人販子抓走,隻是因為我們運氣好。”


    “她去上廁所,叫我放哨,因此,我們躲過了一劫。”


    “我們一起搭夥的五個,除了我,四個都是小姑娘,三個被人拿槍頂著抓走了,我和另外一個,我們就趴在草窩裏,我們倆不敢出聲,隻能死死的咬著牙。”


    “我們五個人,有個小奶狗,小奶狗叫了兩聲,直接被人一下給打死,那些人,真的敢動手,那些人,全程都不怎麽說話,都戴著頭巾,捂著臉,三個同伴,也根本不敢反抗,畢竟,小奶狗的下場就在那。”


    “當時我害怕極了,就在草窩裏和另外一個趴了一夜,直到白天,我們才敢動彈。”


    “但是,同伴白天的時候發燒了,我沒辦法,隻能一起帶回家。”


    “不怕你們笑話,我長那麽大沒哭過,回家時候,見到我爹,我哭了,哎,我爹沒打我,還幫我治療好了同伴。”


    “後來,同伴走了,我又不讀書,隻能跟著村裏的長輩做生意,有的時候,一天賺個兩分錢,有的時候賺一分錢。”


    “反正這些錢,養活我自己都不夠,這樣的日子,基本上持續了四五年吧,到我成年後,國家政策正好允許做生意了,才好一點。”


    “但是也非常辛苦,經常一個人買不起票,就爬火車,火車上沒吃沒喝的。”


    “最慘的是爬到拉煤的火車,上麵除了煤灰,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要喝水,就隻能等下雨,哎,一言難盡啊!”


    “再到後來,闖蕩社會七八年了,才有了一點起色,能賺一點錢,但廠長你也知道,我在疆省被騙了嘛,被騙了一萬多,要不是你幫我,我都不知道怎麽搞。”


    “剩下沒什麽說的,什麽被搶了,被打了,都是家常便飯,畢竟我一個外地人,被地頭蛇欺負,很正常的。”


    最後一句,溫榮金笑著說,但是語氣裏充滿了唏噓。


    “你和王總,失敗者聯盟!”


    “但是遇到我,保證不會了!”


    “後來,你還見過那個女伴麽?”這一點,李星鋒很好奇。


    “沒有,聽鎮上的人說,突然就消失了,一個女的在外流浪,多半被人抓走了,就不知道是不是被賣到哪個山窩窩裏了。”


    “反正沒什麽好的下場,說這些,你們可能沒見過,說給你們直達的。”


    “街邊的那些乞兒,看到沒,咱們江州雖然少見,但是有的地方很多,那些乞兒背後都是有人的,這些人把孩子弄來,打斷手腳,就讓在街邊博可憐,我走南闖北,見過太多了,也就這兩年,好很多了。”


    “畜生!”李明陽聽到溫榮金的話,嘴裏冒出這兩個字來。


    李星鋒沒有說話,他知道溫榮金說的這都是真的。


    這樣的黑暗,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他聽過太多。


    他也知道,溫榮金沒有誇大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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