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輩分算,周華彬倒是應該喊這年輕男人一聲哥哥。


    不親,但血緣關係還是有的。


    他現在也是一名大學生,是周華彬母親這一個大家族裏頭,唯一的一名大學生。


    但考取的學校不在漢京,而在津市。


    此刻他這一聲冷哼,雖然明明聲音很小,卻宛若一道驚雷,引起了在場每一個人的注意。


    有人側目,有人瞪眼,周華彬二姨的丈夫更是直接批評他,讓他有點家教,不要打擾長輩商談正事。


    見狀,和他一起來的母親連忙收斂神色,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頂嘴別惹事。


    年輕人舔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氣,頗為不耐地撇過頭去,到底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隻是,他那刻意壓下的嘴角,還有一臉的黑,明顯表明他內心仍舊十分不忿。


    他清楚地知道,他們家先前也是從周家“借”到過好處的。


    具體來說,是周家曾經給過他爸媽十五塊錢。


    七十年代的十五塊不算是小錢。


    至少,這十五塊,在那一年切切實實是他們這個小家的“救命錢”。


    他曾隱約聽父母提起過,說當初周家給的原本是三十塊,但經過姥爺姥姥的手,到他們手裏,隻剩下十五塊。


    好在,這十五塊依舊管了大用。


    這一次之後,他們這個小家,再沒參與過任何從周家“借光”的事。


    因為青年的父親說過,他們是欠周家恩情的,就算沒機會報恩,也總不能變本加厲恩將仇報。


    或許正因著有這種想法,這會眼瞧著這一大家子人,在明顯受到敲打後,還妄圖再用各種手段,從周家算計出幾分好處來,青年才會感到既可恥又可恨。


    還蠢,對,青年想,今時今日這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還很愚蠢。


    這樣一種充盈厭惡的情緒,在周華彬最親愛的二姨,和幾位躍躍欲試的長輩,興高采烈,開始細細謀劃如何惡心周家,且不時發出肮髒咒罵時,終於達到頂峰。


    他實在忍受不住,冷臉起身,想要離開這充滿愚蠢的是非之地。


    許是走得急,還帶倒了凳子,發出一聲脆響。


    再一次將那些人熱烈的討論,於瞬間,生生打斷。


    “安和,你這是鬧什麽,還有完沒完了!”不出意料地,青年被怒吼了。


    不等他開口,又有好幾位長輩接二連三開口,將他批評的厲害。


    饒是他的母親連連賠不是,那些沾染怒意的批評,甚至類似咒罵,還是鋪天蓋地向他撲來。


    幾乎是刹那間,他的所有克製終是化為烏有。


    他把還在賠不是的母親拽到自己身後。


    “你們這一群人想找死就自己去,別拉住我們家一起!你們還以為周華彬是那個你們可以隨意拿捏的小孩子?


    你們腦子裏都是什麽東西?人家都這麽明著敲打一番,你們心裏還沒點數嗎?


    不說別的,二姨張羅這事,是因為她和她兒子把周華彬惹狠了,她搞不出自己兒子,又咽不下這口氣。


    你們倒好,還做美夢想分一杯羹?


    二姨,你這回連累全家吃得虧還不夠嗎?”


    青年按住還想要攔住他的母親,低聲說了句他有分寸。


    而後看向那位傳說中的、今日一直保持沉默的舅姥爺。


    “您當時也在場,應該知道周華彬現在是什麽樣吧?您覺得他是任人宰割的人嗎?


    人家讀的可是漢京大學,漢京大學是什麽意思你們懂不懂?


    就算你們不懂,也該想想,光靠周家,在座的各位會被敲打得那麽厲害嗎?


    到這種程度,你們居然還以為周華彬不過是一個普通學生?


    反正我就一句話,你們想作死自己作,和我們家沒關係!”


    丟下這麽句話,這叫安和的青年,不由分說拉住自己母親,火速離開。


    他身後,方才還吵吵鬧鬧的屋子,忽而陷入一種略顯尷尬的……詭異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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