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小院裏,隻剩下林晚棠和慕元楨兩人。


    林晚棠親自做了幾樣小菜,打開了,埋在地下十幾年的女兒紅。


    兩人酒菜饜足,都已經有了醉意。


    “今日高興,再開一壇。”


    林晚棠已經腳步不穩,還堅持再開一壇陳釀的酒。


    慕元楨看在眼裏,也不勸她,隻由著她發泄心中的不快。


    慕元楨心知,陌寒的事,對林晚棠傷害極大,可她一直隱忍,總歸是難受。


    “哈哈,慕元楨,你為何一直冷著臉,我娘親釀的酒,不好喝嗎?”


    林晚棠搖晃著身子,舉著酒壇倒酒,酒水灑在身上的,比杯中的還多。


    慕元楨接過大酒壇,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把林晚棠按到椅子上。


    “我來吧。”


    慕元楨將酒壇裏的酒,倒在酒壺裏。


    他雖有醉意,卻沒有林晚棠醉得那樣厲害。


    “我看你就是不愛喝,別用酒杯了,我們用酒碗喝。侯府裏,總要講規矩,我從來沒用碗喝過酒,以後的日子,我就是自由的,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再也不用講規矩了。”


    慕元楨遲疑了一下,決定由著林晚棠,提著酒壇,將酒倒在碗裏。


    林晚棠學著走江湖的布衣模樣,端起碗,對著慕元楨。


    “來,三郎,飲盡此碗酒,咱們就是勝似親生的好兄弟。”


    慕元楨抿著唇,不知道林晚棠從哪裏學來的這樣的話。


    “好。”


    慕元楨今日就是要滿足林晚棠所有的要求,陪著她胡鬧。


    林晚棠也實在想不出,還能怎樣‘造反’,她久居侯府,從小就憋悶著,一直被打壓。


    現在慕元楨一切都由著她,可她想不出,還能怎麽胡鬧。


    她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眼神迷離,一聲不吭的把酒吞下。


    慕元楨也不吭聲,她喝一碗,他就陪著喝一碗。


    “可笑啊,我發現,我連怎麽胡鬧都不會,也學不來林玉棠欺負人的那一套。怎麽辦呢?我如此愚笨良善,怎麽替娘親報仇,怎麽能保護侯府?”


    林晚棠喃喃自語,又倒了一大碗酒喝下。


    慕元楨看著林晚棠的模樣,心疼不已。


    “晚棠,你是良善,卻不愚笨,別這樣說,我會陪著你,做成你想做的一切。”


    林晚棠眼神迷離的看著慕元楨,她笑著,卻是十分可憐的模樣。


    “我不愚笨?那又怎麽會被陌寒騙了兩世?我甚至在想,娘親為什麽從小就教導我要為人良善啊。我若是林玉棠或者陌寒那樣的心性,是不是就不用這樣籌謀,早就依著自己的性子,為娘親報仇了,又怎麽會瞻前顧後,斷送了自己的前程。我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配用了,林晚棠已經進宮做婕妤了。我呢?我是誰?我算什麽?”


    林晚棠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又要倒酒。


    慕元楨提起酒壇,將他們兩人的酒碗斟滿了酒。


    “你沒錯,你若依著性子,隻能砍殺幾人罷了,如何能查清你娘親的死因,又如何能保護將軍府。他們雖然可以由著性子胡來,可終歸,要被自己的草率行事害死。”


    林晚棠一口將碗中酒水飲下,抬眸時,眼中已有淚花。


    “我殫精竭慮,步步籌謀,可如今,連侯府嫡女的身份都沒有了。上一世,我是太子妃啊,可又如何?還不是害自己和孩子慘死,就連子安,我都沒有能力保護。眼下,我都不知該何去何從。慕元楨,你說我,是不是前一世做盡了壞事,這一生一世,才這樣的艱難。”


    慕元楨喝掉碗中酒,眼神灼灼的看著林晚棠。


    “一切有我。”


    林晚棠垂眸看著慕元楨,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裏,是說不盡的悲涼。


    “哈哈,有你?我此前,對陌寒推心置腹,為了他不顧自己的性命。可我得到了什麽?”林晚棠用力的戳了戳自己的心窩,繼續說道:“隻得到了傷害,慕元楨,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我已經不知道,還能不能信自己了。我,連自己最愛的人,都看錯了,我還能成事麽?”


    林晚棠說著,眼淚不自覺的奪眶而出,她以為自己早就斷情絕愛,可心裏卻還是這樣的痛苦。


    慕元楨想抱住林晚棠,剛抬起手,就逼迫著自己放下。


    “林晚棠,那陌寒不過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他能幫你什麽?你要做的事,本就該絕情斷愛,若再對別人心軟,就是在對你自己殘忍!怎麽?為了那樣狠心絕情的男人,你就要放棄你娘親的仇恨,放棄整個將軍府幾百條性命嗎?你若不忍心殺他,我可以幫你!你既知道前路艱難,現在,就斷了報仇的心思,我將那金礦送你,足夠你活到死了。”


    慕元楨並非真的生氣,也知道林晚棠絕不會放棄,她隻是因為被陌寒傷害,亂了心思,情緒得不到發泄,一直憋悶著。


    慕元楨故意激怒她,想讓她將委屈和苦悶都發泄出來,將這些丟到身後,才能更好的前行。


    “是啊,我就算是死,都無顏麵對我的娘親。將軍府上下幾百條人命,我若放棄了,又有誰能逆轉他們必死的結局。我若放棄了,就隻能任由別人欺淩,慕元楨,你說得對,我今日,就該將心軟和痛苦都放下,前路艱難,我就殺出一條血路來。欺淩我的,阻礙我的,都該成為我腳下的白骨。什麽陌寒,什麽慕元弘,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的前塵往事。我,林晚棠,絕不會被他們打倒,也不可能再被他們傷害!來,慕元楨,這杯,謝你罵醒我,我敬你!”


    林晚棠胸中憋悶的,不再是陌寒的欺騙和殘忍,不再是慕元弘的哄騙和利用。


    不再執著於過去自己的過錯,人生茫茫,總會選錯了人,走錯了路。


    可腳長在自己身上,未來就算沒路,她也要踏出一條小徑來。


    慕元楨終於鬆了一口氣,陪著林晚棠繼續暢飲。


    明日後,林晚棠這個名字,就不再屬於她,而是屬於宮裏那位林婕妤了。


    房間裏幾壇酒,都被他們喝完了,慕元楨喝得興起,想出去再抬兩壇酒進來。


    才站起身,走了兩步,就被林晚棠從身後抱住,兩隻手緊緊的,在慕元楨的胸前勾住。


    “你去哪?你別走,我隻有你了。”


    慕元楨聽了這話,整個人呆愣住,半天沒緩過神來。


    林晚棠酩酊大醉,環著慕元楨的手臂,慢慢下滑,從腰間,滑到大腿,再到小腿。


    她隨手抓住慕元楨的褲腳,使勁往上攀爬。


    慕元楨的褲子被林晚棠生生拽了下來,嚇得慕元楨立即醒了酒。


    想抓住褲子,但整條褲子,已經都墜在地板上了,他的雙腿完全暴露在外。


    慕元楨心跳如擂,再看林晚棠,她竟然,抓著他的褲子,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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