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口,兩人臉上的神情都愣怔了一下。


    神宿先一步反應過來,輕輕應下,右手抽過刀具,左手掌心大張,懸置於麵團上方,就想用鋒銳的利刃劃破掌心。


    動作利落,沒有半分猶豫。


    宿儺眼眸一縮,瞬間閃到人身後,在刀尖堪堪碰到人手心白嫩的肌膚時把動作攔了下來。


    他壓抑著焦躁低啞罵了一句:“白癡……”


    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說神宿。


    神宿眨了眨眼睛,手上的刀具忽然被宿儺劈手奪去。


    青年側過眸子看他,隻見人眉頭擰得很緊,一臉凶相看著自己。


    聲音也凶凶的:“誰準你自己弄傷自己的?!”


    “你身上的傷隻能是我弄的,你自己也不行!聽見沒有!”


    神宿眯了眯眼睛出神片刻,笑著嗯了一聲,隨後又問了一次:“那阿儺想吃多甜的呢?”


    宿儺:“……半糖吧。”現在的他是不敢再亂說話了。


    他發現神宿好像不會分辨他的話到底是調侃或是氣話,隻會無比認真地執行下去。


    哪怕是傷害自己……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啊……宿儺心底低歎一聲。


    還是得好好看著點才行……


    神宿給麵團混入幾勺白糖後,用沉重的砧板壓在麵團上,好讓其能從內部發酵得更加蓬鬆酥軟。


    隨後他就開始準備真正的早餐——簡單的煎蛋和火腿三明治。


    主要是時間不太充裕,虎杖一會兒還要去醫院將爺爺的遺體帶去火葬場,這樣的早餐最簡單,也最快速。


    神宿倒是有些擔心宿儺會不會不太吃得慣,不過後來坐下開動的時候沒有出現他擔心的情況。


    兩人靜默地享用簡潔的餐食,氣氛是平淡的溫馨。


    宿儺忽然有種此刻的景象非常熟悉的感覺,就好似他們曾如此這般無數次。


    他垂著血眸看那沒多漂亮的三明治。


    以往讓他隻覺惡心的人類食物,竟是讓他有了久違的……食欲?


    是因為做的人不一樣嗎……?還是……


    不過不管因為什麽,今天他這臉到底還是不可避免又丟了幾分。


    宿儺無聲地嘁了一下,為自己如此離不開這個人類的生活習慣感到不愉。


    他懷揣著矛盾至極的心理,一口一口地將整個三明治吃下去。


    反胃的嘔吐感沒有湧上來,反而是一股很獨特的甘甜味道從胃部一直擴散上腦海。


    就像是……昨晚啃噬的,神宿的肉體那般——直擊靈魂的美味……


    宿儺突兀地放下餐叉,危險地沉聲問了一句:“你偷偷放血了?”


    神宿一懵,直呼冤枉:“我沒有啊!你不讓我做的事我都不會做的。”


    宿儺沉默地盯著那個已經空了的碟子。


    就在這時,廚房的烤箱傳來叮地一聲,神宿連忙笑著說:“蛋糕好了,我去捧出來。”


    隨後神宿起身進廚房裏,從烤箱中捧出草莓小蛋糕,動作迅捷而利落地加上奶油,放上草莓碎丁。


    在等待的時間裏,宿儺一個人坐在餐桌前。


    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無聲地說了一句:騙子……


    我不讓你離開我,再次拋下我一個人……


    你還不是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大騙子。


    神宿很快捧著賣相極佳的草莓小蛋糕走出來,還自己開心地配了一段歡樂的主角登場bgm。


    “鏘鏘鏘鏘~!阿儺的飯後小甜食來咯!”


    青年有些誇張地笑著,步伐輕鬆地蹦躂到宿儺身邊,一個旋身,收走空碟放下蛋糕,動作一氣嗬成。


    宿儺卻沒看那個蛋糕一眼,隻是深深地盯著神宿的臉:“不想這麽笑,就不要這麽笑。”


    神宿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下,慢慢鬆下去,變回平時平淡柔和的模樣:“這不是看你不太高興,想活躍一下氣氛嘛……”


    宿儺依然看著他不說話,把人看得頭皮有些發麻。


    神宿就差舉著雙手保證了:“我真的沒有放血……”


    “不,不是因為這個……”宿儺打斷他的話,卻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他將周身陰沉壓抑的情緒收斂了回去,但沒有了心情再去慢慢品嚐神宿專門為他做的蛋糕。


    他草草吃了兩口,就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有點困,想睡一會兒。”


    換了還一臉迷蒙的虎杖出來。


    神宿抿了抿唇角,半晌之後才笑著催促人吃那份為他做出來的早餐。


    誰知虎杖也看著他,聲音扭捏著說出了和宿儺差不多的話:“神宿前輩……你不想對我笑的話,可以不笑的。”


    神宿臉上的笑一下子散了去,平淡地問:“很明顯嗎?”


    虎杖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還詳細描述起那種感覺:“就好像皮笑肉不笑,又好像肉笑皮不笑,反正就很奇怪啦,怪嚇人的。”


    他還打了一個寒顫。


    神宿閉了閉眼睛,低聲問道:“他沒事吧?”


    虎杖撓撓頭:“應該沒事吧?大概是吃飽了想睡覺了?反正我是感覺我吃不下了……嗚嗚,看著好好吃的說。”


    神宿靜默片刻,聲音輕得如同呼吸一般:“那就當他是吃飽了吧……”


    虎杖沒聽清,疑惑地看了神宿前輩一眼。


    “沒事,我把東西收拾好,你快點準備出門吧。”


    “哦,對哦!八點半之前要到醫院來著,趕緊趕緊!麻煩神宿前輩了!”


    虎杖一拍腦門,手忙腳亂地鑽進臥室。


    神宿則把東西收進了廚房,那塊隻吃了一點的草莓小蛋糕被他放進了垃圾桶裏。


    而此時的宿儺,正側躺在床榻上。


    是的,昨天神宿走前,用構築術式在宿儺的內心世界裏直接造了一個房間。


    和他記憶中,最後一次與神宿見麵的那個房間,十分相像。


    宿儺手裏捏著雪白的被褥,感受著那同樣與記憶中相仿的柔滑觸感。


    他緊緊閉著眼眸,高大的身形緩緩蜷縮起來。


    隨後,他手掌按上心口,力道大得手背都爆出條條青筋。


    又是這股該死的心悸感……


    竟然讓他那麽丟臉地落荒而逃……


    早晚有一天要砍……不,揍一頓那個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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