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岫坐在副駕駛,身上蓋了件淺灰色毯子,病懨懨窩在那兒。


    大意了,不應該耍了風度,丟了溫度的。


    這次感冒有點嚴重。


    把她腦子都燒糊塗了,剛剛上車走的時候,還稀裏糊塗說了句謝謝媽媽。


    時遇到現在還在沉默著。


    雲岫頭昏腦漲,沒力氣替自己的行為感到尷尬,她眼皮子打架,全身上下酸疼無比,都要燒廢了。


    世界不同,身體素質也不同了。


    原先的她,沒有這麽容易生病。


    正昏昏欲睡間,時遇觀察著後視鏡裏的女孩,伸手碰了下她的臉龐。


    隻是輕輕觸碰,便能感受到一陣滾燙的溫度。


    他加快車速,直奔醫院。


    雲岫感受到了時遇的舉動,她實在難受的慌,不願意睜開眼睛,昏昏沉沉就睡了過去。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隻是刹那間的消散。


    所見是一片無盡頭的黑暗,沉寂無聲,讓人無法逃離,隻能陷落。


    身體脫離了穩定的依靠,落在一個有些木質清香的懷抱裏。


    雲岫腦袋往裏麵蹭了蹭,好像在確定這樣有沒有危險。


    不久,她隱約聽見一陣陣雜亂無比的腳步聲,伴隨著一些人或遠或近講話的聲音,如同潮水一般湧向她,無法得到製止。


    雲岫縮的更厲害了,她覺得自己孤身一人,飄蕩在廣袤無垠的海麵上。


    像一朵居無定所的蒲公英。


    “應該是著涼了,燒的厲害,路上昏了兩次。”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沉入深淵時,忽然就聽到了一道熟悉悅耳的聲音。


    那樣的安穩自斂,溫潤沉靜。


    雲岫抓著時遇袖子的手放鬆下來,頭往下一歪,徹底睡了過去。


    **


    時遇拿著本書,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


    那是雲岫的物理複習資料。


    她不是每道題都寫,隻挑一些經典綜合題型和創新應用題。


    書寫痕跡不多,基本隻把重點的寫一寫,卻也隻是潦草帶過。


    一般人還真看不出來她的思路。


    那麽厚的一本書,雲岫竟然耐著性子,全部翻完了,最後一頁挑了道實驗填空題寫。


    還用的首字母簡稱。


    似乎懶得動筆寫太多東西。


    她月考考的很好,一來就是學校的年級第一,當然,時遇知道,因為這件事,她遭受了不少流言蜚語。


    時遇把書放回她的書包裏,拉好拉鏈後,眼神回到雲岫臉上。


    先前臉頰還泛著紅,這會兒燒退得差不多,變成了慘白色。


    他起身,然後彎腰,伸手給她理了理頭發。


    時遇歎氣著,心裏喊了聲岫岫,麵色浮現出絲絲苦楚。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清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某種寧靜。


    他閉著眼睛,好幾秒後才睜開。


    電話被接起,那頭傳來雲鳶詢問病房號的聲音。


    擔憂,害怕,著急。


    時遇仍低著頭看她,不慌不忙報了所在樓層和房間號。


    那邊連連說了幾遍謝謝,時遇告訴她不要慌張,雲岫情況很好。


    雲鳶把電話掛斷,在張嫂的陪同下乘坐電梯,然後到雲岫的病房。


    她們到的時候,房門從裏麵推開,時遇單手拿著外套,說:“你們是雲岫的親人吧?”


    雲鳶和張嫂同時一愣,反應遲鈍地回答,說是。


    這人,好看的過分了。


    尤其是那種拿捏適當的氣質,把疏離淡漠和溫潤有禮雜糅相匯,又不會顯得矛盾衝突。


    他竟然會是雲岫的朋友。


    兩個人這麽想著。


    “雲岫在裏麵,沒有太大問題,休息兩天就好了,你們進去吧。”時遇一邊說,一邊把門完全打開,側身讓給他們空間,“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雲鳶還在遊神中,反應沒那麽快,她接話都慢了幾拍,“哦……好的,你先忙……”


    時遇頷首,輕嗯了聲,抬腳離開。


    張嫂拍了拍雲鳶的手臂,“好了,人家都走遠了,還在看什麽?”


    雲鳶收回視線,走進室內,“沒有,我就是覺得這孩子不太一樣……”


    張嫂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很多時候,雲鳶說話她都無法理解,隻好選擇沒聽見,沉默最好。


    雲岫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臉色憔悴蒼白,手背上還紮著輸液的針頭,看起來脆弱極了,全無平日的乖張。


    “小岫怎麽病成這樣……”張嫂把裝著厚衣服的袋子放到床尾,順便替她掖了掖被角。


    雲鳶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下午回學校上課的時候,我就叫她別去了,看吧,非不聽……”


    雲鳶有些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


    她總是管不住雲岫。


    張嫂在一旁看著,也覺得心疼,雲岫不管什麽時候,似乎都不太需要某個人去照顧關心她,仿佛習慣了一個人。


    她拿著保溫杯,出去接水,讓雲鳶感覺累了的話,就休息一會兒。


    雲鳶沒說什麽,隻是搖了搖頭。


    她最近總覺得身體越來越差,也不知道還能陪雲岫多久。


    “咳……咳咳……”


    床上躺著的女孩,忽然咳嗽了幾聲,緩慢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輸液速度有些快,雲岫整個手臂傳來一陣骨頭仿佛浸入寒水中的疼痛,她最討厭這種痛感,要命不至於,就是讓人感到一種別扭的難受。


    她空著的那隻手捂著嘴咳,燈光正對頭頂,太過刺眼,她側過頭來,有些模糊的視線裏,出現雲鳶那張神色憂慮的臉。


    是……雲鳶嗎?


    她怎麽記得,應該是時遇?


    雲鳶不知道雲岫在想什麽,她扶著雲岫坐了起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讓她好順口氣,“嗓子還很難受嗎,能不能開口說話,我去叫醫生……”


    “不用了,媽……”雲岫拒絕道,手放在心口邊,“我沒事,能說話。”


    雲鳶緊張的情緒得到緩解,她伸手拿起體溫計,遞給雲岫,說:“測下體溫,看看現在多少度。”


    她剛想說自己已經好多了,可想了想又選擇閉嘴,順從的把體溫計夾在腋下,嗓音沙啞幹澀:“就你一個人嗎?”


    雲鳶去拿衣服給她披上,沒有往其他地方想,直接說:“不是,張嫂也過來了,在外麵給你接熱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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