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言汐的話,劉軍醫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皺眉問:“徐將軍是這麽同你說的?”


    他輕哼一聲,解釋道:“這閃電啊,是由輕雲接生的,還是個小馬駒的時候就天天跟在輕雲的屁股後麵跑。


    輕雲的父親當時在你外祖父手下作副將,見此情景便言笑說,將來要閃電作為輕雲的陪嫁馱著她出嫁。


    說起來,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閃電那時候還不到老夫的肩膀高。”


    這些往事,宋言汐從未聽言家任何一個人提過。


    她蹙眉問:“即是大舅母的陪嫁馬,又怎麽會到了徐伯父的手中?”


    劉軍醫眼底閃過一絲惋惜,搖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


    見他並不想多說,宋言汐剛要岔開話題,就聽他言語犀利道:“三人行必有一人多餘,無非就是他愛她而她愛他這麽點破事,沒什麽好掰扯的。”


    見宋言汐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嫌棄道:“瞧你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老夫敢說,當初整個軍營的適齡男兒就沒有不喜歡輕雲的。”


    他挑了挑眉問:“咱也不往遠了說,就說這兩年,肯定還有人沒死心,偷摸摸托關係問輕雲願不願意改嫁吧?


    老夫知你臉皮薄,你不用直接回答,隻需點頭或是搖頭。”


    宋言汐為難地點點頭。


    若說別的,她這兩年困在將軍府後院中或許不曾聽說,可此事,是有人托了林庭風外嫁的姑姑回將軍府探過她的口風。


    她猶記得小時候,外祖母在一次會客後躲在背人處同母親罵:“不看看自己家兒子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肖想我家輕雲,下次再敢過來說什麽喝茶,隻管拿大棒子打出去。”


    那時她年紀尚小,還不知何為肖想,更不知外頭對於大舅母新婚守寡的諸多非議。


    她隻知道,闔府上下皆知他們夫妻琴瑟和諧,是這世間最為般配之人。


    劉軍醫罵道:“都是些沒出息的,你大舅舅生前文韜武略樣樣都比不過他便算了,人死了反倒還厚顏無恥惦記別人媳婦。”


    他頓了頓,補充道:“也包括你那個徐伯父。”


    大安還未定下國祚之時,他便在言老爺子麾下任軍醫,這一代的將軍權臣幾乎都是他看著長大的。


    他與其說是軍醫,其實更像是大家的長輩。


    若非劉軍醫堅持不搞特殊,要以職權相稱,便是徐嘯見了他也要稱呼一聲劉叔。


    想到徐嘯二十多年未娶,宋言汐暗暗心驚。


    難道徐伯父這麽多年所等之人,其實是她大舅母?


    此事,舅母又是否知道?


    劉軍醫給了宋言汐一個你懂就好的眼神,自顧自道:“也不知道徐將軍是受了什麽刺激,這次自北疆回來,夜夜睡不著不說,人還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炸。”


    宋言汐忍不住問:“徐伯父年輕時脾氣難道很好?”


    劉軍醫點頭,斜眼看她,“輕雲那丫頭是怎麽跟你說他的?”


    宋言汐壓低了聲音,將沈輕雲對徐嘯的評價如實相告。


    聞言,劉軍醫“噗嗤”一下笑出聲,拍著一旁的閃電道:“也難怪輕雲那丫頭記仇,換做任何人,大婚之日被搶親,拒絕之後還被他順了一匹馬也不會開心。”


    “順?”


    “你也可以理解為偷。”


    劉軍醫咂咂嘴,感歎道:“這一輩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沒出息,尤其是你那個公公更不是個東西。”


    他說著,突然止住話頭,訕訕道:“你瞧我這張嘴,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提這些做什麽。”


    不等宋言汐開口,他又道:“那小子把你藏在床底下的野菜掏出來煮了吃了,現在趕回去,應該不耽誤給他解毒。”


    他指了指旁邊的白馬道:“這匹溫順,你騎這匹回去,比走路要快一些。”


    宋言汐匆忙道了聲謝,準備過去牽馬,就聽劉軍醫道:“你站旁邊等著,老夫幫你牽。”


    他說著,快步往拴著白馬的馬棚走去。


    腳步格外輕快,那背影怎麽看怎麽開心。


    察覺到有人靠近,白馬抬了抬蹄子,不爽地甩了甩尾巴。


    劉軍醫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馬頭,湊在它耳邊小聲道:“別怪老夫沒提醒你,待會兒好好表現,這可是你家主子惦記了多年的姑娘。


    要是不小心把她給摔了,王爺回來第一時間就把你宰了煲湯喝。”


    馬兒低鳴一聲,怎麽聽怎麽不情願。


    “它……”看著劉軍醫費力地將白馬牽出來,宋言汐有些遲疑。


    這馬如此不樂意,應該不會半路把她摔下來吧?


    劉軍醫一眼看穿她的顧慮,將手中的韁繩遞給她道:“放心,雪龍沒這個膽子?”


    雪龍踢了踢蹄子,似是在表達不滿。


    可當宋言汐試探伸手摸它時,它卻老老實實任由她摸,甚至還親昵地蹭了蹭。


    劉軍醫罵道:“你這畜生,倒是比一些人還要識相。”


    惦記著奚臨的毒,宋言汐顧不上細思劉軍醫的話中有話,趕緊接過韁繩翻身上馬。


    劉軍醫拍了拍雪龍的屁股,會心一笑道:“好孩子,快去吧。”


    宋言汐明顯感覺到,身下的馬兒身軀僵了僵,然後才慢悠悠帶著她往外走。


    一步一步,走的那叫一個又慢又穩。


    就連過門檻時,宋言汐都沒有感覺到明顯的顛簸。


    她甚至有一瞬恍惚,覺得自己騎了個假馬。


    就連之前外祖父送她的小馬駒,跑起來都要比這快不少。


    急著往回趕,宋言汐不輕不重地用鞭子抽了一下馬屁股,催促道:“雪龍,快一些,我趕著回去救人。”


    她藏在床下的另一種野菜毒性尚不明確,萬一解毒的晚了,奚臨少不得得睡上兩日。


    現在正是人手緊缺之時,那麽多百姓等著救命呢,決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雪龍輕哼了一聲,腳步比之前稍快了點。


    宋言汐驚訝它能聽懂她的話,繼續道:“雪龍,再快一些,跑起來。”


    下一瞬,雪龍幾步助跑,直接在街道上狂奔了起來。


    宋言汐抓緊了手中韁繩,眼前的景物不斷倒退,冷風自衣領猛灌進來,除了刺骨之外更讓她覺得暢快。


    原來書上所說的策馬狂奔,竟是這種感受。


    難怪王爺曾說,京城之中人人不得自在。


    唯有邊城的漫天荒地,才是他的歸屬。


    想到如今城外戰事的焦灼,宋言汐費力迎著風睜大雙眼,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快一點,再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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