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這些野草當真能治病?”幾個士兵按照圖上所花,整整送過來兩大筐的野菜。


    除了幾樣他們確定能吃的,其他的一概不認識。


    隻靠這些東西治療要命的疫症,聽起來未免太過天方夜譚。


    宋言汐挑揀著野菜,道:“能不能治病,試試就知道了。”


    一聽她要試藥,其中一人忙問:“姑娘需要什麽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年齡幾何?”


    “什麽?”


    他還想開口,被旁邊的人撞了撞才恍然醒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宋姑娘對不住,我剛剛一時糊塗把你當成詩涵郡主了。”


    宋言汐手下動作一頓,柳眉微蹙,“莊詩涵此前竟以活人試藥?”


    倆士兵眼神交匯,忙改口道:“宋姑娘誤會了,是我們兄弟倆自作主張,以為你要找人試藥來著。”


    宋言汐不由沉了臉,嗓音帶著冷意,“活人試藥有違天道,為醫者所不齒。”


    所謂試藥,並非是用已有的方子調整劑量,而是那些古書之上曾記載的偏方或是醫書上未曾收錄不知其具體藥性的草藥。


    她曾聽師父說過,在前朝時買賣奴隸之風盛行,有極少數醫館會買來奴隸偷偷豢養起來,以供試藥之需。


    他們給這些人起名曰藥奴。


    凡藥奴者,身體被各種藥物侵蝕皆不長壽,且因常年生活在陰暗狹小的屋子裏,多口不能言目不能視,就算是有朝一日得了自由也沒辦法正常生活。


    曾有神醫穀弟子在外解救過幾個藥人,可還沒能幫他們找到家人,一個就因試藥太多等不及解藥配置便暴斃而亡。


    另外兩人一個看不見一個不能說,驟然被解救出來還以為死期將至,不過一晚上的功夫雙雙嚇瘋了。


    消息一傳回,當時的神醫穀穀主便下了死令,凡穀中弟子皆不得以人試藥。


    這些,師父在她被哄上山的第一日,便以背不會沒有晚飯作為威脅,讓她熟記於心。


    莊詩涵口中的師父究竟是誰?


    既然傳了她神醫穀所學,便是認了這個徒弟,理應告之她規矩,他們穀中可從來沒什麽內門外門一說。


    她如此行事,也不知是那人隻收徒不曾教過規矩,還是她我行我素慣了並不放在眼裏。


    隻是無論是何原因,隻要有她在一日,就決不允許莊詩涵再頂著神醫穀的名頭胡作非為。


    否則他日闖出塌天大禍,必會牽連穀中上下。


    見宋言汐緊皺眉頭也不說話,兩人一顆心都提了起來,腿軟道:“宋姑娘,要不你還是用我們哥倆試藥吧,我們身體好不怕的。”


    “聽不懂人話?”


    暗一大步走上前,冷聲道:“宋姑娘方才已經說了,不需要人試藥,還不快滾。”


    兩人連連應是,連多看一眼都不敢扭頭跑了。


    暗一看得眉頭緊皺,不由冷哼一聲,“慫包,一看就不是王爺帶出來的兵。”


    這要到了戰場上,對方跺跺腳不得給他們嚇得腿肚子抽筋?


    瞧見他們這窩囊樣,他就來氣。


    見周圍沒別人,暗一湊過去幫著宋言汐分揀框裏的野菜,很快便將其分為了幾類。


    從左到右數,分別是劇毒,微毒,無毒。


    “那這些呢?”宋言汐指著地上被特意挑出來的兩種問。


    暗一道:“這兩種味道極好,也毒不死人,但是一般情況下軍中的將士都是不吃的。”


    他指著其中一種道:“這種吃了極易夢遊,且夢遊之人多是邊走邊笑,待第二日醒來隻覺身體疲憊,除此之外什麽也不記得。


    至於這一種,吃下不到半個時辰便會暈厥過去,少則半日多則三日才會醒來。


    將士們害怕誤事,平日裏都不敢碰,隻有碰上休沐日才敢挖一點回去煮湯。”


    餘光瞥見暗一吞口水的動作,宋言汐挑眉問:“暗統領也吃過?”


    “這是自然。”


    暗一輕咳一聲,解釋道:“邊城地處偏僻,京中過來的路並不好走,若是碰上大雪封路糧食補給耽擱十天半個月那是常有的事。


    無戰事時,軍中就會派出一隊將士進挖菜,回來兌上雪水一煮便是一頓飯,勝過山珍海味。”


    不知道為什麽,宋言汐聽到他這麽說,竟鬼使神差般脫口道:“王爺平時的吃住也與將士們在一處嗎?”


    “王爺與將士們向來同吃同住,軍中糧食見底時,幾人同喝一碗稀粥都是常有的事。”


    最後幾個字出口,暗一瞥見宋言汐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疼之色,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說好端端的,非得提這些做什麽。


    多嘴!


    暗一掐了自己一把,趕忙找補道:“那都是老黃曆了,自從幾年前王爺吩咐軍中將士閑暇時開荒種地,將士們已經很少餓肚子了。”


    “開荒?可是在城外?”宋言汐蹙眉,並不記得來時有見到城外何處有劃分好的田地,野草倒是長得比其他城鎮茂盛。


    聞言,暗一瞬間冷了臉,咬牙切齒道:“邊城如今無糧可吃,還要拜林將軍所賜。”


    “陛下看重耕田農產,他怎敢故意毀壞?”


    “他自然不敢,可身為一城守將,以他手中的權利想偷偷做些什麽再簡單不過。”


    暗一沒著急解釋,反而開口問道:“若是,不想讓底下的將士按照從前將領的安排行事,卻又不願落人口實,你會如何做?”


    宋言汐冷冷道:“自然是耍陰招。”


    這也是林庭風此人最擅長之事。


    不用暗一特意舉例,她也能猜到大概。


    身為一軍統帥,他甚至不用親自下令,隻需一個眼神便能讓手底下人按照他的意思,將事情辦的漂漂亮亮。


    蔣盡忠在其中便是充當的這種角色。


    隻是他怕是到死,也不會想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之間成了棄子,還是一步死棋。


    暗一看著地上的各類野菜,壓低聲音道:“屬下知道姑娘不肯用百姓試藥是擔心出事,若有需要,屬下可以代勞。”


    宋言汐拿起一株檢查葉脈根莖,頭也不抬道:“你若不想看我因觸犯門規被逐出師門,此事休要再提。”


    “可詩涵郡主……”


    “她是她,我是我。”


    冷冷打斷暗一的話,宋言汐抬頭看向他,清冷的眼底染了怒意,“忘了同你說,莊詩涵並非神醫穀弟子,你若再聽到她在外打著神醫穀的名義行事,不必再給她留任何顏麵。”


    話音剛落,身後響起壓抑著怒意的質問:“大敵當前,有什麽私人恩怨不能暫且放下,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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