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莊詩涵急匆匆進了廂房,奚臨挑眉問:“你不攔著點?”


    他們好不容易才把那兩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如今一隻腳還在閻王殿立懸著呢,萬一再讓她給人整死了。


    李軍醫習慣性摸向胡子位置,摸了個空,訕訕道:“倒是不至於。”


    奚臨冷笑問:“你信她有良心這種東西?”


    李軍醫毫不猶豫道:“那她肯定沒有。”


    同在邊城兩年,他將事事都看在眼裏,可太清楚這位詩涵郡主的為人了,向來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除了麵子功夫外是一件人事也不幹!


    若非錦王殿下體恤他們這些老家夥,特意奏請聖上,準他們隨著得勝還朝的大軍一起回京。


    依著這兩人的性子,必然不會讓知道太多的他們回京,今年再不回,這一把年紀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與親人相聚。


    奚臨蠢蠢欲動,“要不……”


    宋言汐對他試探的眼神,淡淡道:“她不會的。”


    奚臨挑眉,“就這麽確定?”


    宋言汐將手中新改的方子遞給李軍醫,問:“李老覺得呢?”


    李軍醫不由冷哼一聲,“她慣會用借刀殺人那一套,才不會舍得髒了自己的手。”


    末了,他又補一句,“倆人一丘之貉,難怪能看對眼。”


    意識到這話不妥,李軍醫輕咳一聲,壓低聲音道:“老夫虛長郡主幾十歲,今日就倚老賣老一回,說句不該說的。


    林將軍此人,絕非郡主的良人,且不日就會迎娶詩涵郡主入門做平妻,有他二人在,往後幾十年郡主在後宅之中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宋言汐點點頭道:“李老的一番心意,言汐明白。”


    “你倒是真明白才好。”


    李軍醫輕歎,餘光瞥見那邊動靜,溫和的眼神一瞬冷淡了下來。


    莊詩涵自房裏出來,眼神複雜,嘴裏一直低喃著“不可能”。


    注意到院中坐著的三人,她的眼神一瞬變得淩厲,幾乎是小跑著衝到他們麵前。


    她劈手便要去奪李軍醫手中的方子,卻被他輕輕一抬手躲過。


    那反應和速度,分明是早有防備。


    “李老這是何意?”莊詩涵壓下心頭的火氣,冷冷問。


    李軍醫不答反問:“老夫正要問問詩涵郡主,一聲不吭就衝上來搶東西,又是什麽意思?”


    “搶?”莊詩涵輕笑,“李老說話未免太難聽,我不過是想知道你們擅自給病人用了些什麽藥,擔心會產生不良反應,怎麽能算得上是搶。”


    她的視線隨即落在宋言汐的臉上,不由冷了聲音,“李老可別學著某些人,自己不擅醫道不知道反思,反倒一天到晚的想著詆毀抹黑別人。”


    奚臨眉心跳了跳,問:“你莫不是在說你自己?”


    “你!”莊詩涵怒極,剛想讓他閉嘴,卻突然想到剛剛問診時百姓給她提的醒。


    這個姓奚的雖然嘴巴賤了點,於醫術方麵確實頗有造詣,且在百姓間口碑都很不錯,或許能有幫到她的地方。


    奚氏不是出了名的護短?


    若她能與他們的少主交好,日後若有需要,想來他們定不會拒絕。


    如此想著,莊詩涵硬是將罵他的話咽了回去,淡淡道:“奚大夫或許對我有些誤解。”


    “誤解?”奚臨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腰,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諷刺。


    不等他說什麽,莊詩涵忽然問:“奚大夫可願意留在此處幫忙?”


    她解釋道:“方才是我氣昏了頭,一時間公私不分,害得奚大夫因我而受傷,實在是對不住。”


    “你這是在向我賠禮道歉?”奚臨有些詫異。


    不光是他,宋言汐和李軍醫亦是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麽個發展方向。


    這翻臉的速度,簡直讓人來不及反應。


    莊詩涵垂眸,輕咬了咬下唇道:“是。”


    奚臨瞬間笑出聲,單手撐著下巴看著她,饒有興趣問:“怎麽,都打聽清楚了?”


    他道:“比起現在,我還是更喜歡你剛剛那桀驁不馴的模樣。”


    餘光瞥見莊詩涵氣惱的眼神,宋言汐默不作聲往一側挪了挪。


    奚臨這張嘴,氣死人不償命,早晚得被人打死。


    莊詩涵並非扭捏的性子,見他將話說的如此明白,幹脆直言,“之前是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小瞧了你。”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道:“可你既有如此了得的醫術,為何不早早告訴大家,反而要隱瞞身份跟著一個初學者的身後打下手。


    你身為大夫,難道不知道時疫的厲害?


    多耽擱一刻鍾,便有可能多兩個百姓因此殞命,你如何忍心?”


    她聲音憤怒又悲愴,說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差點連自己都感動了。


    反觀三人,眼神一個比一個冷淡。


    此刻但凡有一個外人在,肯定要被莊詩涵的這一番肺腑之言感動,然後轉過頭去指責宋言汐等人冷血。


    在她開口指責前,宋言汐淡聲問:“郡主說完了嗎?”


    時辰不早了,她得回去看看自己的病人。


    雖然還未想明白,那些平日裏缺吃少穿甚至隻能睡在街頭破廟的乞丐,身體反而比那些富庶之人還要好,可有一點她大概是弄清楚了。


    莊詩涵之所以瞞著眾人,廢了那麽大功夫在那些乞丐的身上,看中的便是這一點。


    淪落至行乞地步的,多是沒有親友的孤身一人,或是像劉老漢爺孫,以及李家村那兩兄弟這種家中遭了災逃難來的。


    無論哪一種,他們都已然無家可歸無親可靠。


    即便有一天出了意外突然橫死街頭,也隻會被巡城的士兵順手扔到亂葬崗,不會有人跳出來追究他們究竟是因什麽而死。


    這種人,無疑是試藥的最佳人選。


    就算是不小心鬧出人命,也有時疫做幌子,不會有任何人怪罪到她的頭上。


    治不好可以說是天命,若是治好,她便是神仙在世受萬民愛戴。


    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被宋言汐的眼神盯得後背發毛,莊詩涵穩了穩心神,道:“你不必這麽緊張,我沒打算同你搶人,不過是借來用用罷了。


    以奚大夫的醫術,若他肯盡心幫我,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會想到辦法。”


    什麽叫若他肯盡心?


    奚臨越品,越覺得味道不對。


    她這分明是話裏有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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