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對外宣稱為墨錦川醫治雙腿,哪怕他的腿不必再用藥,麵子功夫卻還是要做一做。


    宋言汐吃飽喝足,同墨錦川對弈了幾局,又喝了兩盞茶這才起身告辭。


    不知是她近日的棋藝確實有長進,還是錦王殿下故意讓棋,她竟險勝了一局平了一局。


    待他日回京,定要在外祖父和三舅舅麵前露一手不可。


    思及親人,宋言汐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卻不想一出門,正對上兩雙在夜色下灼灼發亮的眸子。


    宋言汐腳步一頓,柳眉微蹙,“你們怎麽還在跪著?”


    半個時辰早已過去,忠心是好事,倒也不必如此死心眼。


    邱宗平剛要開口說什麽,就見同他並肩跪著的暗一麻溜站起身,齜牙咧嘴的朝著他伸出手。


    見他還愣著,暗一恨鐵不成鋼道:“腿不想要了是不是?”


    “可是王爺……”


    “可是什麽可是,聽姑娘的!”


    暗一打斷邱宗平的話,不由分說將人拽了起來。


    膝蓋離開地麵,邱宗平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雙腿微微發抖明顯有些站不穩。


    暗一擰眉,“剛剛翻牆的時候摔了?”


    邱宗平有些難為情地點點頭。


    這個院子兩年多沒住人,牆頭的瓦上長滿了青苔,又恰逢昨夜落了雨濕滑……


    翻牆已非君子所為,居然還沒出息的摔了,若是傳出去豈不是丟了王爺的臉?


    見邱宗平緊皺眉頭盯著宋言汐,暗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姑娘並非長舌之人。”


    “姑娘?”邱宗平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剛剛那勞什子郡主在的時候,他其實就想問了,隻是因著那二人的身份不方便開口。


    這位永安郡主,明明是林庭風林將軍的妻子,就算這一路照顧王爺與之熟識,再不濟也該稱一聲夫人。


    再說姑娘這兩個字,不是一向用在未出嫁的女子身上?


    暗一原本想再踹他一腳,腿都抬起來了又放下了,壓低聲音道:“你隨著我喊就是了,哪那麽多廢話。”


    邱宗平抿唇,朝著宋言汐行了個拱手禮,擲地有聲道:“末將見過郡主。”


    “你這小子!”暗一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腦勺。


    注意到宋言汐不讚同的神色,暗一解釋道:“郡主無須擔心,這幾個小子皮糙肉厚的,打不壞。”


    他說著,又補充道:“那兩個小子應該是被派出去輪值了,待換防回來再讓他們來見過郡主。”


    聞言,邱宗平的臉色更黑了。


    不過兩年多未見,暗大哥的警惕性怎變得如此鬆懈,竟隨隨便便就要將王爺在邊城留下的心腹盡數交代。


    他是不是忘了,林庭風完全是趁人之危才成了邊城的守將?


    若不是借著王爺一手選拔的精兵,莫說是屢退梁軍立下赫赫戰功連升三級,光是做個守城之將都不夠資格。


    永安郡主是他的妻,自是夫婦一體。


    屆時轉頭將這些對他的丈夫和盤托出……


    邱宗平話到嘴邊,被暗一瞪了一眼。


    下一刻,就聽他說:“我送姑娘回去歇息,最遲後日晚上奚臨便會趕到。”


    宋言汐婉拒,“不用麻煩了,我記得軍醫所住的院子,自己可以回去。


    至於奚臨大夫,就讓他與王爺同住,更方便照顧。”


    邱宗平在一旁暗暗心驚。


    這位郡主,竟連奚臨的存在都知道。


    王爺居然如此信任她?


    不等暗一開口,邱宗平搶先道:“我正好順路,送一送永安郡主。”


    “你何時住在將軍府了?”


    “昨日。”


    想著以這小子的性子,應該不至於扯謊,暗一嚴肅叮囑道:“務必將姑娘送到房間門口。”


    邱宗平點頭,麵無表情衝著宋言汐道:“郡主請。”


    他說完轉身就走,壓根不給暗一踹他的機會。


    暗一衝宋言汐笑笑,壓低聲音道:“這小子一根筋,隨了邱大人,姑娘別跟他一般計較。”


    “怎會,我倒是覺得這性格挺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反倒沒那麽多的彎彎腸子。”


    若非宋言汐說得一臉認真,半點沒有捉弄的意思,暗一可能會以為她是在反諷。


    不遠處,已經停下腳步等候的邱宗平聽著這話,自鼻腔輕哼一聲。


    話說的再漂亮有什麽用,她留在王爺身邊,始終是個隱患。


    一路無話,直到將人送到了軍醫所住的院子,邱宗平才冷著臉道:“郡主到底是有夫之婦,雖是軍醫,卻也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宋言汐柳眉微蹙,“邱將軍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誤會?”邱宗平諷刺地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狐裘上,閉了閉眼道:“我這人說話難聽便不說了,隻希望郡主能謹記身份,望自重。”


    他說完轉身就走,似是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同她說。


    宋言汐卻不願白白擔一個不自重的名頭,出聲喊住他,“我與邱將軍今日不過第一次見麵,連話都不曾說上幾句,你這便以貌取人妄下評斷,未免太過武斷。”


    她的胸口因情緒波動快速起伏,聲音染了怒意,質問的話卻字字清晰不容人忽視。


    邱宗平停下腳步,頭也不回道:“你身上狐裘所有皮毛,是錦王殿下兩年前的冬日所獵。”


    山中白狐本就稀少,像這種渾身毛發純白毫無雜質的極品,更是少之又少。


    想要在一個冬季湊齊這一身,便是掏遍附近百裏所有山頭的狐狸洞,也未必湊得齊。


    當時他們兄弟幾人還在私下討論過,說是王爺一閑下來便往山裏鑽,說不定是看上了城中哪家的姑娘,預備著年節前後上門提親。


    可他們左等右等,一直到王爺負傷回京,也不曾見他身邊出現過什麽女人。


    當時他們走的匆忙,連同這件狐裘在內許多東西都沒帶上,王爺卻獨獨記得這件,如今還披在她的身上。


    你讓他如何冷靜?


    他在虎山大營這兩年,自知沒臉麵見王爺,隻能在私底下打聽有關錦王府的消息,希望能有一個溫柔賢惠的王妃代他們照顧好王爺和那幾個孩子。


    不需要她有什麽顯赫的家世,甚至不需要有多聰慧……


    但無論如何,也不能是個有夫之婦!


    宋言汐壓下心頭震驚,冷靜道:“我素來身體不好,受不得寒,王爺這是在禮賢下士。”


    她反問邱宗平,“你此前好歹也跟過王爺一段時間,難不成,王爺在你心目中竟是如此齷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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