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大堂。


    墨錦川隻是靜靜坐在那裏,周遭的食客便不自覺被他周身的獨特氣質所吸引。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黑色衣袍,穿在他的身上,都襯得華貴了幾分。


    若非桌上擺了兩碗麵,一看便是再等人,怕是早就有人迫不及待上來詢問他是否婚配了。


    見宋言汐徑直走到他對麵坐下,又是婦人裝扮,鄰桌的姑娘氣得攪緊了手中帕子,同身邊人哭訴道:“如此俊美的公子,怎得就英年早婚了……”


    她剛想說句可惜,餘光看清宋言汐的臉,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友人笑道:“人家郎才女貌,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成婚了又如何,若是他夫人不介意,我給他做小也是願意的。”


    宋言汐捏筷子的手一頓,咬斷了麵條,目光落在墨錦川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忍不住在心中附和那姑娘。


    這張臉太有欺騙性。


    若非日日相見,她恐怕也很難相信,這個男人已經二十有八,還是四個孩子的父親。


    一想到過不了幾年,子衍成婚生子後,墨錦川就會搖身一變成為別人的祖父,宋言汐突然覺得有些接受無能。


    大安第一美男子,三十出頭便當了祖父……


    話本子怕是都不敢這麽寫。


    宋言汐一想到那個畫麵,嘴角不受控製的上揚,趕緊低頭借著吃麵掩飾。


    不知道是心急還是麵太燙,她剛吃一口就被嗆到,咳的小臉通紅。


    一杯水適時遞了過來,宋言汐顧不上道謝,趕緊接過喝了兩口才勉強壓下喉嚨的幹癢。


    果然,背後笑人容易遭報應。


    墨錦川喊來小二,讓他給宋言汐重新上了一碗麵,方才不經意般道:“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可方便同我說說?”


    “這……”宋言汐笑容有些勉強,“公子還是別問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她想著墨錦川要是追根究底,就同他說實話,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可他隻是笑了笑,溫聲道了個“好”字。


    沒等宋言汐感歎他太過好說話,就聽隔壁桌的姑娘恨聲道:“這般如玉的公子,也不知道怎麽就瞎了眼,娶了這麽個呆板無趣的妻子。”


    旁邊的人小聲勸她,她卻更生氣了,回頭瞪了宋言汐一眼,不屑道:“長得再好看又有什麽用,以色侍人焉能長久?”


    她的聲音足夠大,相鄰幾桌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宋言汐不由得轉頭看向那人,柳眉微蹙。


    她並不記得在何處見過這位姑娘。


    與她視線對上,那姑娘絲毫不虛,冷哼一聲道:“看什麽看,也不知道公子究竟瞧上你什麽了。”


    看著她眼底毫不遮的惡意,宋言汐正要開口,身後卻有人比她更快。


    墨錦川神色淡淡,“自是瞧上了我家夫人容貌絕世。”


    姑娘眉頭緊皺,脫口道:“公子絕不是如此膚淺之人!”


    聞言,墨錦川不答反問:“難道你覺得我家夫人不美?”


    周圍響起食客的輕笑,似是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但凡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她與那位夫人沒有任何可比性。


    姑娘氣得直跺腳,想硬著頭皮說不過如此,可目光落在宋言汐那張不施粉黛卻美的清新脫俗的臉上時,卻又開不了口。


    紅沙城南來北往的旅客眾多,有姿色的女子更是多如牛毛,可像宋言汐這麽好看的,她還從未見過。


    姑娘的沉默,無疑是最好的答案。


    看著她漲紅著臉又氣又惱,卻說不出任何話的模樣,宋言汐突然就不覺得生氣了。


    就當是在變相誇她長得美了。


    宋言汐如此想著,正要轉過頭繼續吃麵,就聽墨錦川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姑娘方才有句話說的不對。”


    見他主動跟自己說話,姑娘有些難為情道:“還請公子指教。”


    “若隻是容貌出眾,確實無甚用處。”


    墨錦川的目光落在宋言汐的側臉上,唇角微掀,繼續道:“可即便這沒什麽用的長處,也並非是什麽人都有的。”


    此話一出,周遭頓時安靜了下來。


    “你!”明白他是在說她貌醜,姑娘瞬間氣紅了眼。


    不等她開口,墨錦川又道:“以色侍人能不能長久我不知,可以貌取人更非良善所為,姑娘僅憑一麵之緣便口出惡言,當真是好教養。”


    他語調不疾不徐,聲音更是溫和如清風拂麵,說出的話卻極重,讓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被心儀的公子說心腸惡毒沒教養,那姑娘當即捂著臉哭著跑走了。


    與她同行的人起身去追,臨走之前還同宋言汐說:“如此心胸狹隘且毒舌的男人,夫人還是趁早同他和離的好!”


    她話剛說完,目光與墨錦川冷沉的黑眸對上,嚇得後退了兩步頭也不回的跑了。


    其他幾桌的食客也趕緊轉頭,吃飯的吃飯交談的交談,生怕下一刻戰火燒到他們的身上。


    有人小聲說:“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公子看著應該是出自高門大戶,嘴巴當真是厲害。”


    “如果你媳婦這麽漂亮,你護的肯定比他還厲害。”


    “嘿嘿嘿,那倒是,吃菜吃菜!”


    宋言汐聽著他們的交談,手中的筷子無意識攪動著碗裏的麵。


    “可是剛剛嚇到你了?”


    “沒。”宋言汐回過神來,與墨錦川平淡的視線對上,解釋道:“嚇到談不上,隻是有點意外。”


    若非親耳聽到,她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相信那些難聽的話是從眼前之人的口中說出。


    實在是,不像他能說出的話。


    墨錦川喝了口水,幽幽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個粗人,可不會文人那套憐香惜玉。”


    “倒是沒忘……”


    隻是自從兩人認識以來,他在宋言汐的麵前永遠都是溫和有禮的,人也細致體貼半點不像個武將。


    讀懂她的眼神,墨錦川揚了揚唇角,問:“你可知何為叫陣?”


    宋言汐點頭,壓低聲音道:“兩軍交戰前,互相挑釁逼對方出兵之舉。”


    聞言,墨錦川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看著一臉認真解釋的宋言汐,似笑非笑道:“你莫不是以為,主將叫陣之時靠的是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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