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無聊的下午,麻木的研究員在抽完人魚的一管紅色血液之後,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他臨走前抬眼看了眼人魚,眼底沒有一絲情緒,仿佛隻是為了看一眼,然後就離開了。


    像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不過他以後應該是不會再見到這條人魚了。


    半個月前,他們捕獲了這條年輕的人魚,人魚竟意外地好脾氣,任由他們向自己索取身上的東西。


    他剛開始是興奮的,驚訝於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如此詭魅的生物,亦驚訝於人魚恐怖的恢複能力,經常是他在這邊抽完血,一把針頭拔出來,剛剛殘留的針孔就消失不見,他甚至懷疑這條人魚沒有痛覺。


    人魚很活潑,就像任何一個充滿朝氣的初高中生,永遠活力滿滿。但同時也喜歡經常捉弄人,把他的衣服用水打濕都是常事。即使如此他也很喜歡來和人魚相處。


    可漸漸地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仿佛被人抽走了生命力,所有的情緒全部消失,連微笑都不能了。他感覺到自己像行屍走肉一般,對待人魚也不像之前那樣充滿好奇,隻是執行著上級的命令。


    這天,有人告訴他:你不用再來取樣了,特聘教授已經到了,接下來的工作全權交給這位特聘教授。


    他恍惚中好像聽說過這位教授,是位從日本來的專門探尋未知生物的名人,在他們這個領域是數一數二的引領者。隻是聽說有些難以捉摸,不過現在他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蠱,他隻想做一具屍體。


    研究員離開後就杳無音訊,也從未有人提起過那籍籍無名的小小研究員。


    隔天,人魚在等每日的例行檢查。今天推門而入的換了個人,但人魚對此並不在意,無非就是換個人來切肉抽血。他並不抗拒這種行為,即使知道他們在傷害他。


    今天來的人開門靜悄悄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偷。當這人打開地板時,在水麵漂浮的人魚著實嚇了一跳,之前的研究員進門多少都會發出聲音,人魚都有所準備。今天這個動作輕得像羽毛,人魚見來人了就躍出水麵,大大方方地坐在地板上,還看了一眼麵前的新人:


    “你是新來的助理嗎?來吧。”然後雙手一擺直接躺下了。


    眼前的人放下手中的盒子,看著人魚開口道:“我是星川清月,接下來的日子請多多指教。”


    人魚聽到聲音一下子坐起來了,星川清月溫柔清冷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回蕩,饒是有著傳說中能魅惑人心的人魚嗓音的他也覺得好聽。他仔細端詳著眼前這位溫柔的男人。


    此人眉眼帶笑,自然的卷發點綴在眉尖有些遮住了眼睛,他的眼睛不大,眼窩有著濃重的黑眼圈。小巧的臉上長著削尖的下巴,卻也不顯刻薄。一切都不是很完美,但是長在這張臉上一切都很和諧。


    見人魚直直地看著自己,星川清月倒也沒有不自在,他用著蹩腳的口音說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星川清月自我介紹的那句話是完全沒有口音的,想來也是練習了好久。僅僅第二句就暴露了他是一個外國人的事實。實際上不用口音,光看外表也能看出來。


    人魚聽著星川清月問自己的名字,他其實也不知道。他從來沒見過他的同類,隻有他自己一直在這片海域裏捕獵,生存。在遇見遊輪上的人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名字是什麽東西。後來他經常聽到別人喊:助理,助理。還有一些固定的詞語。聰明的他就明白過來這些大概是稱呼人的代號。而名為“助理”的人是照顧他在這裏生存的人。


    人魚沒有名字,他總是聽船上的人提起他都用“那條人魚”來指代,因為隻有他一條人魚,所以不會出現歧義。他也沒想過自己會有名字。


    看到眼前這個黑色頭發的特別人類,人魚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要不你幫我取個名字吧~”


    星川清月沒想到自己這趟沒白來,居然還能給已經捕獲半個多月的人魚取名字,按理來說在捕獲的一瞬間就早已有人覬覦取名字的權利了。


    星川清月仔細觀察著這條剛見麵的人魚,與他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魚都不一樣,其他人魚被捕捉時都會瘋狂掙脫攻擊人類,如此友好的人魚他是第一次見,即便在來之前已經對這條人魚的好脾氣有所耳聞,當真正見麵時他也沒想到能和人魚溝通起來,剛開始的問候僅僅隻是客套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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