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


    沒有一點點防備。


    宋語微從昨晚接到了陳友?的電話後就一直處於這種呆愣,茫然的狀態。


    今早她起得很早,心不在焉地聽了一會兒配音課程,然後就呆坐在床邊。


    ——明天就要去他家過年了。


    過年,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小時候關於過年的記憶都已經模糊。


    隻剩下近幾年……


    每年都差不多。


    縮在冰冷的出租屋裏,聽外麵煙花鞭炮作響。


    世間繁華,唯獨將她一人遺忘。


    她隻記得每年都很冷,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過去。


    好像是前年吧?


    那個時候她還沒開始拍擦邊視頻,一點收入都沒有。


    心理問題也是最嚴重的時候,已經被生活逼迫到了絕境。


    那年是南慶市第一次下雪。


    天氣格外冷。


    出租屋裏。


    她裹著單薄的被子,縮在床上發抖,不知道是心理問題又發作還是太冷,她一直在抖。


    最後一點清水麵條也吃完了。


    她還有幾塊錢,已經餓了好幾天。


    到了傍晚,發抖的狀況稍微好轉一些後,她打算去買一點吃的。


    債還沒還完,她還不能死。


    就這麽倔強地認定著,她出門去買東西。


    關門。


    關門。


    還是關門。


    沿街店鋪,全都緊閉。


    那時候是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將她拒之門外。


    可是,她隻想用手裏的幾塊錢去買一把掛麵,盡可能度過這個冬天……


    這個願望很過分嗎?


    在周圍繞了一圈,也沒買到吃的,渾渾噩噩回到出租屋。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要死了。


    說實話。


    在這個時代,應該沒人會相信,居然有人能被活活餓死。


    屍檢估計也沒辦法檢測出她的真正死因。


    殺死她的不是饑餓,而是內心那頭不準她與世界接觸的猛獸。


    死因是什麽不重要,也不會有人在乎一個在出租屋裏被活活餓死的姑娘。


    估計等她死了以後,也就隻剩下房東的咒罵還能證明她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本以為會那樣死去。


    她蜷縮在出租屋裏,等死,可死亡與她失了約。


    學校對麵的便利店老板提前過完年,商店開門,她也買到了吃的。


    那一把打折的掛麵,三塊五。


    她省著吃了好幾天……


    過年的記憶大概就是這樣。


    她對過年最大的感受就是買東西很不方便。


    僅此而已。


    宋語微坐在床邊,腦海裏閃爍著往年的回憶。


    她不知道過年該幹什麽。


    或者說她已經忘記了為什麽要過年。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對現在的她來說,最重要的是——要去他家過年了。


    除了緊張和害怕以外,她很迷茫,不知道該準備些什麽。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她趕緊跑去開門。


    剛剛陳友?給她發了消息,問她在不在家,說要過來。


    她一直都坐在床邊等。


    在迷茫的時候,陳友?是她最後的依靠。


    沒有像平時那樣先敞開一個小縫。


    門開得很幹脆。


    在見到陳友?的瞬間,她像是抓住了主心骨,漂浮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你來了。”


    陳友?進屋。


    關門。


    “怎麽了?”


    陳友?見她耷拉著眉眼,沒有像平時那樣喜笑顏開,問她:“不開心嗎?”


    宋語微描述不出來心裏的感覺,想說,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欲言又止。


    陳友?:“是在想明天去家裏過年的事嗎?”


    “恩。”宋語微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都不是需不需要猜的問題。


    也就隻有這件事能讓她一反常態了。


    陳友?也是為此而來。


    牽起她因過度緊張而變得像冰塊一樣的小手。


    拉著她到床邊坐下。


    “很緊張對吧?”他一邊給她暖暖手,一邊問。


    宋語微任由他對自己的手揉揉捏捏,看著他的眼睛,誠實道:“我很緊張,也很害怕,不知道該做什麽。”


    完全放棄自我意識,將自己交付給對方。


    陳友?:“我今天都陪著你,明天我們一起去家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別那麽緊張。”


    “上次不也去過了嗎?爸媽都很喜歡你,放鬆一點。”


    說是這麽說。


    宋語微也知道要放鬆,可是有些事不是知道就能做到……


    陳友?也明白,不可能隨便說兩句話就讓她不緊張不害怕。


    他過來的目的就不是為了和她說一些疏導的話,而是很單純的過來陪她。


    這種時候她很需要陪伴。


    “你的手好冰。”岔開話題,陳友?怎麽也捂不暖這冰涼的小手。


    宋語微:“對不起。”


    陳友?笑了:“怎麽這你也道歉呀?”


    宋語微老實巴交:“手太冰了,讓你摸起來不舒服。”


    “我舒不舒服很重要嗎?冷的又不是我的手。”


    奇怪的腦回路。


    陳友?也不去糾結,轉而問:“吃早餐了嗎?”


    宋語微:“我有好好聽你的話,按時吃飯,早上我煮了麵條吃。”


    “很乖嘛,”陳友?摸摸她的頭,“對了,今天我們就不去買菜了,隨便做點吃就行,我和你說今天的農貿市場,到處都是人……”


    他誇張地和宋語微講述起今天早上當苦力時的經曆。


    本來去見父母就是很緊張的事,再加上是過年這個特殊的時間段。


    想要消除宋語微內心那些失控的緊張和害怕,根本不可能。


    比起去煩惱這些不可能的事,陳友?更傾向於做好能做到的事。


    避免她一直處於緊張的情緒中,陳友?和她聊其他事情,盡可能讓她分心不去想。


    有陳友?陪在身邊,宋語微總能找到事做,這是她最喜歡的一種狀態


    陳友?也在這裏得到了短暫歇息。


    隻要兩人在一起,時光都好像慢了下來。


    過得很悠閑。


    午餐時間。


    沒有去買菜,冰箱裏有什麽就做什麽。


    燒了番茄蛋花湯,炒了一盤花菜。


    飯後,宋語微還是不安地詢問陳友?,要不要去買些什麽東西。


    陳友?說不用,明天去家裏的時候順便買一些水果帶著去就行。


    他沒有告訴宋語微,家裏的肖慧蘭女士為了迎接她的到來,買了多少東西……


    晚上,兩人洗漱完躺在床上。


    盡管陳友?整天都很努力地在排解她的情緒,但她還是很緊張,總是愣神發呆,手腳也都冰涼。


    被窩裏。


    宋語微往陳友?的懷裏縮了縮,分享他的溫暖。


    她小聲道:“我還是怕。”


    陳友?的聲音很輕,一隻手攬著她,“我在呀,有什麽好怕的。”


    宋語微悶悶的聲音從他懷裏傳來,“我怕爸爸媽媽會不喜歡我。”


    她說出了她最擔心的事情。


    雖然是她和陳友?談戀愛,但如果不能爭取到家裏的同意,兩人不可能走得遠。


    陳友?笑她,說她是小笨蛋。


    “我不是說了嗎?爸爸媽媽很喜歡你。”


    宋語微:“我條件很差,我怕差距太大了爸爸媽媽會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陳友?:“都說了爸爸媽媽都很喜歡你了,怎麽會不同意呢?”


    宋語微:“可是……我心裏真的好怕,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情況。”


    陳友?拍拍她的背,用下巴蹭蹭她的額頭。


    宋語微:“我會努力賺錢,給你買東西,給爸爸媽媽買東西。”


    “要是爸爸媽媽覺得我們差距太大了不合適,你可不可以幫幫我,你和爸爸媽媽說,說我在努力了……”


    她聲音越說越小。


    陳友?很想說些什麽,但估計現在的她也聽不進去太多的話,話到了嘴邊,變成同意:


    “恩,如果爸爸媽媽不同意,我會和他們說的,說你是一個特別好的女孩子,說你在努力賺錢,說你會給他們買好多東西。”


    宋語微軟軟地“恩”了一聲,和他說了句“謝謝。”


    她又往陳友?的懷裏拱了拱,像小豬崽。


    幾乎是貼著他的胸口,她用最小的聲音問:“要是最後爸爸媽媽還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會不要我嗎?”


    陳友?蹭蹭她的頭頂,聲音像是在講睡前故事:


    “世界這麽大,如果爸爸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那我就和你找一個沒人知道的小小角落,一起生活,你覺得怎麽樣?”


    “恩,我願意,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願意。”


    “笨死了,別想那麽多,爸爸媽媽很喜歡你,不會不同意的。”


    “恩,你說的話,我都相信。”


    “睡了。”


    “晚安。”


    就這樣,宋語微在陳友?的懷裏睡著了。


    今年的冬天,很溫暖。


    不知道從幾點鍾開始。


    她做了個夢。


    夢到了往些年那個縮在床上止不住發抖,等死的自己。


    窗外下著雪,有嚇人的鞭炮聲。


    陰暗濕冷的出租屋裏,彌漫著死亡的味道。


    宋語微去到自己身邊,輕輕地抱了一下自己。


    她對自己說:


    “別放棄,再撐一撐,未來值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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