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出租樓外路邊。


    宋語微朝車內的陳友?笑笑,拉開門把手上車。


    係安全帶。


    接過早點。


    說謝謝。


    這種感覺……


    前麵忘了,中間忘了,後麵也忘了。


    總之。


    宋語微——我的人機女友。


    陳友?琢磨著人機和循環程序之類的事。


    就這麽呆呆地看了會兒宋語微。


    看她像小鬆鼠一樣,雙手捧著包子,小口小口吃。


    “我臉上有什麽嗎?”宋語微察覺到身側的視線,用手擦了一下臉。


    陳友?收回視線,“沒什麽。”


    啟動車輛的時候,他又看了宋語微一眼,確定沒有看錯。


    緩緩起步的同時,他開口詢問:


    “昨晚沒睡好嗎?你看起來還是有些累。”


    昨天傍晚從出租屋離開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態都快完全恢複了。


    休息了一晚,反倒還退後一截?


    明顯不對。


    宋語微老實回答,“昨晚蘭蘭姐給我打電話,我和她聊了會兒天。”


    陳友?愣了一下。


    短暫反應了幾秒後,不確定地問道:“白蘭蘭?”


    “恩。”


    “你們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蘭蘭姐人很好,她把我當朋友,我也把她當朋友。”


    朋友嗎?


    陳友?琢磨著這兩個字。


    能成為朋友是好事。


    可昨天飯局上都還疲於應對,過了一晚就成為朋友,這樣的轉變未免過於唐突。


    耐人尋味。


    等信號燈間隙。


    他側頭重新打量宋語微一番。


    確定她隻是比平時蔫一點,並非逞強後,收回視線看向信號燈。


    “你們昨晚都聊了些什麽?”


    聽到問話。


    宋語微顫了一下,支支吾吾。


    回想昨晚那些奇怪的聊天內容。


    她不知道該從哪開始說,也不知道該這麽開口。


    見她這個反應。


    陳友?歎了口氣。


    不難想。


    估計是白蘭蘭問了些令人難以啟齒的問題。


    也不讓笨姑娘再繼續支支吾吾的措辭。


    他繼續道:“白蘭蘭總是喜歡問一些怪問題,你也不用什麽都回答她,別那麽實誠,她就是那樣,有些時候當沒聽到就行。”


    陳友?沒繼續追問詳細聊天內容,這讓宋語微鬆了口氣。


    不管是白蘭蘭問的那些令人害羞的問題,還是後麵兩人互相交流被管教的幸福的內容。


    無論是哪一件事,要描述出來都很難為情。


    一路上。


    陳友?告訴宋語微一些應對白蘭蘭的小技巧。


    總結概括就是三個字——聽不見。


    裝聾是核心技巧。


    宋語微認真聽講,記在心裏。


    這些小技巧對她很有幫助。


    經曆了昨晚的交談。


    她覺得白蘭蘭這個人既危險又親切。


    危險是因為當她問那些怪問題的時候,需要消耗大量的勇氣去應對。


    親切是和她交流幸福感的時候,像是找到了同類,可以把心底的想法說出來。


    即便是麵對陳友?,她每次講述被管教的幸福感時,都很怕被認定為特殊癖好。


    生怕被誤解,需要反複解釋,不敢多提。


    但和白蘭蘭交流的時候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對方能理解這樣的幸福感。


    基於這兩方麵原因。


    她覺得白蘭蘭既危險又親切。


    一方麵怕再次聊天,怕被問怪問題。


    另一方麵又期待著再次聊天,想要再談談被管教的幸福。


    記下這些小技巧。


    下次可以用來應對那些令人難以啟齒的怪問題。


    通勤途中。


    陳友?將自己總結出來應對白蘭蘭的小技巧傾囊相授。


    宋語微認真的眼神,就差拿小本本記了。


    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白蘭蘭隻會對朋友表現出小學生脾氣和打聽奇怪八卦的一麵。


    基於這樣的性格。


    與白蘭蘭的相處模式很反直覺。


    關係越好,越防著她。


    越防著她,關係越好。


    當宋語微開始學著怎麽防範白蘭蘭的時候,這才標誌著這段朋友關係正式拉開序幕。


    從停車場出來,和陳友?道別,她來到錄音棚。


    夏慕源也是剛到錄音棚,正在大廳收東西,見到宋語微進來,笑著和她打招呼:


    “早上好小微,你怎麽天天都來得這麽早?”


    宋語微回以笑容,和她問好。


    簡單聊了兩句,約好一起吃午飯。


    “那你先忙,我去休息間看台詞了。”


    “恩,我們午飯時候見。”


    辭別夏慕源。


    宋語微來到員工休息室,坐在沙發上翻出台詞本。


    夏慕源是朋友。


    白蘭蘭也是朋友。


    同樣是朋友,相處起來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


    上午錄音工作很順利。


    午飯按照約定,她和夏慕源一起在休息室裏吃。


    下午,她見到了另外一位朋友——李芙。


    按理說。


    關係之間不該排先後級。


    但事實上,隻要是關係,一定會存在先後級——


    更喜歡爸爸,還是更喜歡媽媽?


    類似的關係對比問題,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被問過。


    親人如此,朋友之間也是如此。


    最好的朋友是誰?


    如果被問及,沒人會傻乎乎的認真回答。


    有些事心裏知道就行,誰都不會將真相說出口。


    宋語微以前有不少朋友,但自從家裏出事後,她和大家都斷了聯係。


    沉重的債務,父親的死亡。


    曾經平靜的生活在一夜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迷茫失措,不敢聯係別人,也怕別人聯係自己。


    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處境。


    她將自己和外界切斷聯係,想要躲起來。


    後來為了償還債務,她四處奔走,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出現了嚴重的心理問題。


    最終她將自己完全封閉在出租屋內,終日不敢示人。


    “朋友”這兩個字對她來說熟悉又陌生。


    能重新交到朋友,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她很珍惜這樣的關係。


    李芙,夏慕源,白蘭蘭。


    這是她目前有且僅有的三位朋友。


    在她心裏,這三人同樣重要。


    但關係存在先後級。


    若非要問和誰關係最好。


    李芙,毫無疑問排在第一位。


    她很隨和,不會像夏慕源那樣距離感過於強烈。


    也不會像白蘭蘭那樣突然問些怪問題給壓力。


    有職業光環加持。


    同為配音演員,宋語微有很多可以向她請教的問題。


    李芙在工作中也很願意幫助她。


    一來二去。


    宋語微在心裏將她認定為最好的朋友。


    “你今天也來得好早。”宋語微放下台詞本,站起來,主動和她打招呼。


    “你又這樣,站起來幹嘛?還那麽客氣。”


    李芙來到她對麵的沙發坐下,讓她也趕快坐下,不用站著,別客氣。


    翻出台詞本。


    “今天你又沒回去嗎?”


    “恩,我自己帶了飯,中午就在這裏休息,沒回去。”


    “真好啊,我其實還挺羨慕你這樣的,隻接一個角色,不用在幾個棚之間來回跑。”


    但是隻接一個角色的話又沒辦法維持生活。


    接的角色少了,生活很焦慮,接的角色多了,又很累。


    李芙有時候也會迷茫,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麽就看中了這一行。


    不過想想其他職業也很累,也就沒那麽多抱怨了。


    起碼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苦點累點也還能接受,更何況收入還不錯。


    宋語微低頭笑笑:“我有什麽好羨慕的?我能力不行,隻接得到這一個角色。”


    相較於李芙說話隻說好的部分,宋語微就坦誠多了。


    李芙:“你不要這麽說啦,能力總會提升的,剛入行的時候大家都差不多。”


    “而且呀,這次你配的角色還是個熱門角色,以後路子會越來越寬的。”


    “到時候隻要你願意接,肯定也得在幾個棚子之間來回跑。”


    李芙說著寬慰的話,表情一怪。


    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安慰。


    本來才抱怨了在幾個棚子之間跑太累,結果卻安慰別人以後也會這樣?


    有點微妙。


    宋語微倒是沒那麽多想法,“但願吧,那樣我也可以多賺點錢。”


    “你很缺錢嗎?”


    脫口而出,李芙順嘴問道。


    沒經過大腦思考,話才出口,她立刻意識到很不禮貌,急忙改口:


    “抱歉,我不該問的。”


    宋語微搖搖頭,“沒事的,又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


    “我之前一直都沒什麽收入,好不容易才找到現在這份工作。”


    “每天自己帶飯來吃也是,就是為了多省一點錢,我很缺錢。”


    過於坦誠。


    聽得李芙有些發愣。


    片刻後。


    她試探著問:


    “你和陳友?不是住在一起嗎?我看你們每天都是一起回去。”


    宋語微擺擺手,“我們沒有住在一起,我自己住在一處出租屋,隻是他經常會去我那裏吃飯。”


    “聽你描述好像和同居差不多,怎麽不搬到一起住呢?”


    “他家就在附近,而且……”


    宋語微說話頓住,停頓了一會兒,她繼續道:“我沒什麽錢,要是住一起了,生活開支會很大。”


    同居的事情陳友?倒是試探性地提過幾次,她都拒絕了。


    不是不想,而是開支太大,她承受不起。


    李芙眨眨眼,“我看他天天接你上下班,應該對你很好吧?這些生活開支還需要你來承擔嗎?”


    宋語微疑惑的看著她。


    不知道怎麽了,好像所有人都覺得情侶之間隻需要一個人付出就行了。


    可是談戀愛明明是兩個人的事。


    兩個人的開支,兩個人的未來,為什麽全都要壓在一個人的頭上?


    宋語微不明白。


    “他願意幫我,但……我也不能一直接受他的幫助啊,這樣不好。”


    物質和情緒價值都是要相互提供,相互索取的。


    而不是說一個人隻提供物質,另一個人隻提供情緒價值。


    這樣的感情走不遠。


    就算強行在一起,也注定會有一方會受很大的委屈。


    最後大家都累了,或是鬧矛盾的時候。


    隻提供物質的一方會覺得,錢和東西都是我提供的,你討我開心不是理所當然嗎?


    而隻提供情緒價值的一方會覺得,我平時委屈自己,哄著,伺候著你,你提供東西給我不應該嗎?


    誰都不能理解對方。


    感情談成了交易。


    談不攏就隻能分開。


    不會長遠。


    不管別人怎麽想。


    宋語微一直都是這麽覺得——


    要先擁有具備提供物質和情緒價值的能力,才適合開始一段感情。


    她知道,現在自己的物質能力很弱。


    所以每次在接受陳友?提供的物質幫助時,她都小心翼翼,全都記錄下來。


    她不想讓陳友?覺得,她對他所有的好,都是為了回饋他提供的物質幫助。


    把愛當成交易來談,最終也會因為交易不歡而散。


    陳友?是她的命,她不能失去陳友?。


    所以在感情的事情上她很慎重。


    在擁有對應的回報能力前,她不敢過多接受幫助。


    最起碼的。


    今天你請我吃頓飯,明天我也得要有能力請你吃頓飯。


    而不是你請我吃頓飯,換來的是我連連不斷的感謝和百依百順。


    在感情裏,這樣的關係注定沒辦法長久。


    李芙看著宋語微。


    雖然不太理解她說的“這樣不好”指的是什麽。


    但明顯能感覺到,她對感情這件事有種異常的執著。


    在李芙的認知裏,一對小情侶同居,一方沒錢,另一方主動承擔生活開支大頭是很正常的事。


    不明白為什麽宋語微這麽執著。


    沒有接著這個話題多聊。


    李芙轉而和她聊起配音方麵的事。


    趁著這個機會。


    宋語微把之前一些不懂的問題拿出來詢問。


    經過李芙的講解,她總能收獲到不少東西。


    下午工作量不是很大。


    也比較順利。


    結束錄音工作,謝過各位工作人員,李芙和宋語微從控製室出來。


    這一場錄音隻有她們兩人,


    李芙的那些小夥伴都沒被安排到。


    相比平時少了些熱鬧,多了些清閑。


    在過道裏分別。


    “今天你也是要等陳友?來接你嗎?”


    “恩。”


    “那我就先走了。”


    “拜拜。”


    宋語微對她揮揮手。


    分開後。


    一個朝著錄音棚外走。


    另一個往相反方向的休息室走。


    宋語微回到休息室。


    又到了每天等陳友?下班的時間。


    她也沒有陳友?想的那麽笨,不至於一直看著手機屏幕幹等。


    在這段時間。


    她會學習一些配音相關的知識。


    結合工作時配音的實際情況,以及鄭導和李芙的指導內容,她很努力地在學。


    等時間差不多,她才開始看著手機屏幕幹等……


    好吧。


    確實幹等了,但也沒完全幹等。


    一想到馬上就能和陳友?見麵了她就莫名開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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