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棚門口。


    宋語微還想和陳友?多待一會兒,但她也擔心這樣會過多占用他的休息時間。


    於是便小心地催促起來:“你快回去休息吧,一會兒又要開始工作了。”


    “那我走了,你自己多注意,有事給我發消息。”


    “好。”


    “拜拜。”


    對著他快速轉身的背影揮揮手。


    目送他進了公司後,宋語微也轉身進錄音棚。


    都說在一起久了會有夫妻相。


    宋語微可能也是和陳友?待久了,不知不覺染上了一些陳友?的習慣——


    轉身同樣迅速。


    毫無征兆的轉身。


    錄音棚裏的大廳中央站著一位女生。


    對方好像沒有料到她轉身會這麽果斷,那暗中觀察的視線還沒來得及收回。


    兩人的眼神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觸碰在一起。


    有些尷尬。


    對方很慌張,視線快速閃躲之後,還是看向自己,用眼神捎來致意。


    宋語微不比她好多少。


    從過去借貸勇氣,壓下各種負麵情緒,偽裝正常。


    回以眼神。


    走過去的時候,女生很自然的做起了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李芙,也是個配音演員,這幾個月下午我都會來這邊棚錄,我們會經常見麵,也算是同事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她大大方方介紹,笑起來很好看,聲音也很好聽。


    在她說完後。


    宋語微也趕快進行自我介紹。


    告訴對方名字,坦白自己才剛接觸配音,希望以後能多多關照。


    同樣的介紹模板,照葫蘆畫瓢。


    在和別人交談的時候,宋語微需要時刻壓製身體裏那些處於失控邊緣的情緒。


    借貸勇氣的方法本來就是一心二用,她很難再進行過多思考。


    有樣學樣。


    盡量恭謙。


    這是她竭盡全力所能做到的。


    麵前這個女生。


    宋語微對她有印象。


    那天來錄音棚試音,看到她在棚裏工作。


    長得很漂亮,人也很年輕,被其他幾位配音演員環簇著,隻是看一眼就記住了。


    李芙問了宋語微下一組配音的時間。


    得知對方也是提前來,於是便約著一同去休息室等待。


    還沒到工作時間。


    錄音棚休息室裏除了她們沒有其他人。


    兩人隔著茶幾,麵對麵坐在沙發上。


    李芙從包裏翻出台詞本,宋語微也學著她,拿出台詞本熟悉台詞。


    宋語微很珍視這份工作。


    在家裏的時候,前幾天才剛收到台詞她一有時間就拿出來熟悉琢磨。


    鄭導也在工作微信上給她推了不少學習課程,有空也會解答她的問題。


    宋語微自己也知道,能得到這種程度的幫助,大部分都基托於陳友?的關係。


    都已經靠關係得到幫助了,她自己也盡量爭氣。


    這些台詞她早就能熟練背誦。


    雖然還是配得不好,但她能做到的,她都已經盡量做到最好。


    至於做不到的,她也在努力學。


    像現在這樣臨時多看幾眼,對她而言沒什麽作用。


    正當宋語微看著這些早已滾瓜爛熟的台詞時,對麵傳來試探的聲音。


    “會不會打擾你?可以聊兩句嗎?”


    聽到問話,宋語微趕緊放下台詞本,“當然可以,不會打擾。”


    對方客氣,她比對方更客氣。


    ——她真的很好說話。


    這是短暫相處後,李芙對她的評價。


    而且……她長得好漂亮。


    陳友?是喜歡她的長相還是她的性格呢?


    李芙不禁在心裏想,但表麵上什麽都沒表現出來。


    她問了一個準備了很久的問題:


    “陳友?是你男朋友對吧?”


    宋語微點頭:“恩,他是我男朋友。”


    聽到答案。


    李芙的眼神落空了一下。


    雖然早就打聽到了,但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之後,心裏還是不可避免的落空。


    “這樣啊,”李芙把落寞藏到眼後,盡量笑著,“你們關係真好呀,剛剛我在門口看到他送你來錄音棚。”


    宋語微察覺不到這些細小變化。


    聽到別人說陳友?的好話,她總會抑製不住的開心。


    “恩,他對我很好。”


    “這樣啊。”


    李芙收回視線。


    對方洋溢在臉上的幸福,成了她心底的酸澀。


    和暗戀男生的女朋友談論感情話題,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落實心裏的答案後。


    李芙也不給自己找罪受。


    她把話題扯開,轉移到工作領域。


    從閑聊中,她看出宋語微是剛接觸配音的新手。


    24k純新。


    很多基本常識她都不懂。


    剛剛自我介紹的時候還以為她說剛接觸配音是謙虛,沒想到是如實相告。


    李芙雖然年紀小,但在配音行業已經工作了兩年,這還不算兼職和興趣的時間。


    年紀上是妹妹,工作上是前輩。


    對於什麽都不懂的新人,還是特別有上進心的新人,身為前輩總會傾囊相授。


    宋語微不放過任何學習的機會,和李芙交流了很多。


    差不多快到工作時間。


    錄音棚裏陸續出現各個崗位的工作人員。


    李芙的那些聲優小夥伴也前後結伴而來。


    來到休息室見到兩人在一起聊天,幾人湊過去。


    李芙把宋語微介紹給她們。


    在得知她就是宋語微後,大家都表露出善意。


    宋語微——陳友?的女朋友,陳友?和鄭導關係非常好。


    陳友?帶宋語微來過錄音棚,這些事情很容易打聽到。


    職場中,該打點的關係還是要打點。


    宋語微的關係基本都已經被陳友?打點好了,隻需要用起來就行。


    對職場一無所知的宋語微當然不知道這些規則。


    就算不知道,她都已經處於關係利好的中央。


    莫名其妙就成為了大家的簇擁對象。


    在這樣的氛圍中。


    下午的工作就順利多了。


    大家都對她很包容。


    有不懂的地方,李芙也會主動教她。


    整體工作順利。


    不過嘛。


    有好的部分,也有不好的部分。


    工作是很順利,但為了應對大家的善意,宋語微的勇氣消耗速率有些超出預期……


    下午,結束最後一組錄音。


    “大家辛苦了。”


    監製對著從錄音棚出來的幾位配音演員說道。


    彼此互道辛苦,離開控製室。


    “你不走嗎?”李芙想約宋語微一起去吃飯,卻見到她往走廊反方向走。


    宋語微;“我還不走,我和陳友?約好了,等他下班再一起回去。”


    李芙也不多問,和她道別後離開公司。


    來到街上。


    小夥伴們圍在李芙旁邊,像往常一樣,嘰嘰喳喳的討論要去哪裏吃飯。


    李芙這次沒有參與其中。


    腦海裏重複著宋語微剛才的回答。


    一起回去?


    陳友?已經和她住一起了嗎……


    “小芙?”


    “恩?”


    在被叫了第二遍名字後,李芙才回過神,抬起頭。


    “你怎麽在發呆,身體不舒服嗎?”和她關係很好的那個女生擔心她。


    “有點。”李芙對她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可能要先回去了,不和你們去吃飯了。”


    “身體不舒服?要我陪你去醫院嗎?”


    “不用,就是……有點累,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和小夥伴們分開。


    李芙獨自回到公寓樓。


    渾渾噩噩。


    感覺心裏有塊地方塌了。


    回到家後她呆坐在床邊。


    時不時鼻子抽動一下,抬起手抹眼淚。


    都不知道多少年沒哭過了。


    哭著哭著,她笑了一下。


    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要哭。


    可心裏就是很難受。


    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沒錢買兔子玩偶,隻能隔著玩具櫥窗,每天路過都很寶貝地看一眼。


    結果有一天終於攢夠了錢,開心的跑到玩具店,結果正好看到另一個孩子抱著那個兔子玩偶從店裏走出來……


    明明一刻都沒擁有過,但卻感覺是被別人奪走了。


    李芙哭著。


    下午她和宋語微在一起工作的時候就一直在觀察宋語微。


    她甚至在想。


    如果陳友?喜歡乖的,她也可以很聽話。


    如果陳友?喜歡漂亮的,她也可以很用心打扮,自己長得也不算差。


    她也在心裏嚐試開導過自己——


    也許自己和陳友?本來就不合適。


    可每當這樣想的時候,心裏就會有個聲音跳出來反駁她:“你都沒怎麽和他接觸過,怎麽知道不合適?”


    是啊,我們都還沒來得及接觸過。


    可是……已經沒機會了。


    人家已經有女朋友,再打擾就不禮貌了。


    繁多思緒混雜在眼淚裏,以這樣的方式從腦子裏離開。


    李芙笑了幾聲後又低著腦袋哭起來。


    或許人生中相遇的順序真的很重要。


    如果是我先遇到他的話,我們之間應該也會有一段故事吧?


    事故!


    完全就是一場事故!


    望著麵前有些糊了的小炒肉。


    陳友?拿著鍋鏟不知所措。


    “沒事的。”宋語微安慰一聲,用筷子夾起一塊放嘴裏。


    陳友?沒來得及阻止,“都糊了還吃?”


    宋語微嚼吧嚼吧咽下去,對他笑笑,“其實還好啦,就是看著糊,吃起來還好。”


    陳友?:“那我也嚐嚐。”說罷就去拿筷子。


    宋語微及時阻止了他,“你要吃的話我重新給你炒。”


    陳友?眯著眼睛:“不是說還好嗎?”


    宋語微心虛的撇開視線,感受著嘴裏的苦味,不知道該說什麽。


    下班後兩人買完菜就一起回了出租屋。


    宋語微履行之前的承諾,昨天買給陳友?的廚具到了,今天就教他做菜。


    前麵所有環節都沒問題,都快出鍋了,宋語微去回複了一下鄭導的工作通知,回來之後就看到了這一幕——


    一盤有些發黑的小炒肉。


    “拿個塑料袋給我,”陳友?對她吩咐一聲,“我們小區樓下有個阿婆養了兩條狗,帶回去看看狗吃不吃。”


    宋語微小聲咕噥,“也不是不能吃。”她有些拖拉地去拿塑料袋。


    不是很情願。


    在把塑料袋遞給陳友?的時候,她最後一遍嚐試爭取:“要不明天我帶去吃吧?其實也還能吃。”


    知道笨姑娘舍不得。


    陳友?:“狗都估計不吃,你吃得下去啊?”


    宋語微小聲道:“吃得下去。”


    陳友?:“你是狗是吧?”


    宋語微:“我也可以是狗。”她嘟嘟囔囔。


    陳友?橫了她一眼。


    為了保住這盤小炒肉,都開始說胡話了。


    陳友?:“我知道很可惜,但也沒辦法,都怪我,最後腦子一抽開大火。”


    宋語微:“你不要這麽說,都怪我去回消息,不是你的錯。”


    見她有些著急了。


    陳友?也不再認錯。


    本來菜沒做好是他的錯,但他絕不能在笨姑娘麵前提道歉和認錯之類的字眼。


    笨姑娘聽不得這些,每次聽到都會著急害怕。


    陳友?從她手裏拿過塑料袋,把失敗了的小炒肉倒進塑料袋。


    宋語微看著袋子,烏溜溜的大眼睛中寫滿了可惜。


    不是故意浪費。


    陳友?沒太放在心上。


    宋語微估計要為這盤倒掉的小炒肉難過一陣子了。


    就這樣,陳友?第一次做菜,以失敗告終。


    之後也不再耽擱時間,宋語微主廚,重新炒了菜。


    時間不早了,下次再學。


    平時無論是老媽做菜還是宋語微做菜,陳友?都沒少看,也經常打下手。


    可是看得多並不代表能做好,真正掌勺之後,還是和看起來有很大差距。


    在經曆了一次失敗後,再看宋語微做菜,陳友?感覺都不一樣了。


    能看出很多以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調料配比,火候掌握,翻炒頻率……


    這些對方隨意而為的東西,以前都沒注意過,現在才發現自己與之存在多大的差距。


    好好看,好好學。


    “叮——”


    “係統提示,廚藝進度+10%”


    “係統?”


    宋語微側頭看向陳友?,表情疑惑。


    陳友?對她解釋:“如果我有係統的話,一定會這麽提示。”他很自信。


    他的思維總是很跳躍。


    前麵忘了,中間忘了,後麵也忘了,總之宋語微已經習慣了。


    就算聽不懂,她也沒多問。


    回過頭。


    將鍋裏的菜裝到盤子裏。


    “恩,你才剛開始學,多做幾次就好了,廚藝會慢慢進步的。”她溫柔的說著。


    最後一道菜出鍋。


    陳友?把菜端去折疊桌上。


    開飯。


    忙碌的一天,在熱乎的飯菜中落幕。


    晚上。


    陳友?在宋語微這邊睡。


    和老媽打了電話報備後,他先爬到床上。


    等宋語微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他招招手讓她也趕緊上床。


    宋語微有些害羞。


    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要做羞羞的事。


    等她爬上床後。


    陳友?讓她躺下,然後把她的雙腿並攏,抱在懷裏。


    宋語微:“這,這是要做什麽?”她有些臉紅的坐起身來。


    “給你捏捏腳啊。”陳友?理所當然地回答。


    說著,將她的身子重新按平躺下。


    用指節戳戳她的足底,捏捏腳掌,揉揉小腿。


    他邊捏邊說:“雖然我不太懂你控製情緒會有多累,但我也想為你分擔一些。”


    “我也不太會捏,這是今天午休時候在網上學的,說是對緩解疲勞有幫助。”


    “希望這樣能有點作用,可以讓你明天別太累……”


    像是音量逐漸被調小,直至靜音。


    能看到對方的嘴唇在動,但具體說的什麽,已經沒再繼續聽了。


    宋語微出神地望著麵前這個把自己的腳抱在懷裏,邊認真揉捏,邊自說自話的人。


    她的眼神越來越軟,眼裏有淚水徘徊。


    還說我笨呢。


    你才笨。


    中午怕耽擱你的休息時間,讓你早點回去休息。


    你自己工作都那麽累,不好好休息,卻在學這些東西。


    隻為了明天能讓我少累一些。


    你才是笨。


    不過……


    我也和你一樣。


    喜歡笨一點的。


    也謝謝你了。


    多虧有你的幫助。


    我也沒那麽累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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