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手機。


    不玩電腦。


    不躺在家裏。


    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玩。


    在這樣的休息日。


    陳友?和宋語微的相處模式變得很純粹。


    坐在輔道邊的長椅上,等時間流逝。


    看看車流,聽聽風聲。


    想起什麽了就閑聊兩句。


    就算不說話也不會尷尬拘謹,靜靜地坐著,享受片刻的寧靜。


    很快到下午飯時間。


    背靠南慶二中。


    放學鈴聲響過後。


    人聲逐漸擴散開,就算隔著圍牆也能清晰聽到。


    視野中也陸續出現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仔。


    陳友?拍拍屁股起身,“走吧,去吃飯。”


    宋語微隨他起來。


    她說她請。


    陳友?以上午她已經請過了為由,拒絕,說下午他請。


    知道她過得很拘謹,偶爾請一頓還行。


    要是給她連續多請幾頓。


    估計她就隻能從夥食費裏克扣了。


    帶著宋語微,兩人在學校附近找了家人不多的店吃蓋飯。


    正值學生放學,學校周邊沒有哪家店會冷清。


    店裏。


    幾乎滿座。


    角落位置。


    兩人並排坐,陳友?如同往常一樣將宋語微關在裏側。


    今天她格外脆弱敏感。


    不隻是身子,還有心理也是。


    昨晚自我懲罰的證明。


    今早悄悄去死的計劃被當麵戳破。


    重新得到愛的肯定。


    其心理變化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起落不定。


    她本來就脆弱的心被折騰得夠嗆。


    之前陳友?小心嗬護,暗中疏導。


    以及她自己努力嚐試的鍛煉練習。


    曆經一個多月的各種努力,全都白費。


    甚至還更加糟糕。


    此時。


    哪怕陳友?坐她旁邊,牽著她的手,把她藏在小小角落。


    過道上一有人經過,周遭歡笑交談聲稍微大點。


    她都會把頭埋得更低。


    身子輕微發抖。


    “還好嗎?”陳友?側頭問。


    他聲音不敢太大,怕把她弄碎了。


    宋語微對他露出個勉強的笑容:“今天……好像有點難。”


    陳友?牽著她冰涼的小手,轉頭和店老板說打包。


    稍等片刻。


    提著打包好的蓋飯,兩人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離開人群已經有好一會兒,牽著的小手才慢慢停止顫抖。


    “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身側的宋語微低著腦袋。


    陳友?移目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看路。


    “家規第一條,不要為自身短時間內無法改變的缺陷道歉。”


    他如是說道。


    聞言。


    宋語微愣愣地抬頭,看向他的側臉。


    陳友?也不看她,繼續道:


    “這次就不追究你了,下次犯錯的話,我會懲罰你。”


    宋語微就這麽被他牽著,呆呆地望著他麵迎夕陽的側顏。


    身邊學生歡鬧追逐的聲音漸漸被淡去。


    她的眼裏隻剩下了他。


    那是她的全世界。


    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把家規暗暗記在心裏。


    家規。


    先是家,才是規。


    先有他,才有家。


    隻要兩個人在一起,糟糕的出租屋也可以是家。


    住處也不再隻是住處。


    “看著我幹嘛?都看一路了,你不開門我也沒鑰匙。”


    站在出租屋門前。


    陳友?催促看著自己發呆出神的笨姑娘。


    也不知道剛剛一路上她又胡思亂想了些什麽東西。


    等宋語微略帶慌亂地道歉開門。


    陳友?暗暗搖頭。


    今天她的延遲是真的高。


    兩人回到出租屋。


    宋語微在後把門關好。


    陳友?把打包回來的蓋飯從袋子裏拿到小折疊桌上。


    “昨天打包回來的東西熱了吃吧,明天不能要了。”


    他隨口吩咐。


    宋語微答是,麻利地去小冰箱把烤羊和小炒菜全拿出來熱。


    廚具都是迷你版,小電鍋功率很小,操作起來諸有不便。


    宋語微倒是用得熟練,一道道菜陸續出鍋。


    沒有多的碗和盤子裝菜。


    小電鍋的玻璃蓋,塑料小蒸籠自然充當起了臨時碗碟。


    還有小電鍋也是,冒尖地裝了一鍋烤羊肉。


    昨天聚餐打包回來的菜很多。


    小折疊桌麵擺的滿滿當當。


    吃飯。


    “要不你坐床上吧。”陳友?對站身邊吃飯的宋語微說道。


    隻有一個凳子。


    宋語微:“我站著就好。”


    陳友?:“你站著我也不舒服啊。”


    欠缺考慮了。


    宋語微意識到問題,去床邊坐下。


    兩人就這樣,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坐折疊桌旁,隔著幾步路的距離。


    “炒牛肉多吃點,這個還剩得多,今晚過了吃不完都要倒掉。”


    見她不來夾菜,陳友?扭頭朝床邊說一聲。


    “喔,好。”


    宋語微端著碗過來,夾了些牛肉,又回到床邊坐好。


    過了會兒。


    陳友?又扭頭對她說:


    “還有這個糖醋裏脊,吃不完的話,明天肯定要變味,也不能再隔夜。”


    宋語微又小跑過來,“倒了可惜,這個我很喜歡吃。”


    陳友?:“喜歡吃就多吃點。”說著幫她多夾幾塊。


    說實話,這樣吃飯說並不方便。


    等宋語微又坐回床邊後。


    陳友?把碗裏的飯幾口扒拉幹淨,然後夾了滿碗的菜,每樣都夾些。


    拿上幾塊烤羊排。


    起身。


    提著凳子,去她麵前坐下。


    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坐正對麵凳子上。


    兩人剛好平視,麵對麵。


    宋語微疑惑地抬頭看他。


    陳友?一邊把碗裏的菜夾給她,一邊說:


    “早知道直接把折疊桌搬到床邊了,現在擺滿菜,搬不了。”


    宋語微看著他不斷把碗裏的菜夾給自己,連忙道:“我自己來就好,你也吃。”


    陳友?:“我吃飽了,啃兩塊羊排,這些菜是給你夾的。”


    不等宋語微說話。


    他繼續道:“今天我們兩個人要處理完這些剩菜,得加把勁才行。”


    聽到這裏,本來暗暗擔憂的宋語微,臉上露出笑容。


    她一直都在想那麽多菜要倒掉,真的好可惜。


    隻能盡力吃。


    本來隻是一個人默默努力,能往肚子裏塞一點是一點。


    陳友?這麽一說,正好說到她心坎上。


    一個人默默承受的事,突然變成兩個人共同承擔。


    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幸福感。


    她笑盈盈地對他點頭,“恩”了一聲。


    陳友?看著笨兮兮的少女。


    心裏搖頭歎息。


    怎麽可能看不透她的小心思。


    以她平時的飯量,應該早就飽了。


    一直在吃,無非就是怕倒了可惜。


    也不難看出來。


    每次她吃東西的時候,臉上都會有幸福的表情。


    而現在,完全是為了完成任務在往肚子裏硬塞。


    就算撐得難受也不管。


    勸說也沒用。


    就算她聽話乖乖倒掉,晚上肯定會心裏難受。


    她餓怕了。


    如果不是陳友?說這些飯菜不能再隔夜,吃不完要倒掉。


    宋語微絕對會留到明天。


    輕微變質也沒關係,已經比清水麵條好吃太多了。


    既然胃和心總得有一個難受。


    陳友?權衡之後,決定陪她一起吃。


    再好吃的東西,吃撐之後,再吃到嘴裏就隻會是麻木和折磨。


    兩個人一起被折磨。


    昨天聚餐打包回來的剩菜,至少夠三四個人吃一天。


    兩人硬是一頓給吃完了。


    稍微剩點炒菜和小炒肉,實在咽不下,隻能倒掉。


    收拾殘餘的時候,兩人莫名相視而笑。


    笑起來肚子撐得難受,又都控製著斂回笑容。


    這也算是兩人共同攜手完成了一項看似不可能的任務。


    有種奇怪的成就感。


    其實變成這樣,陳友?也不想。


    他原意是多打包些回來,總之農家樂老板處理也是直接倒掉。


    浪費糧食不好。


    所有能帶回來的全都打包了,能改善宋語微一天的夥食,兩全其美。


    按照常理思維,實在吃不完,倒掉也就倒掉了,沒考慮太多。


    忽略了宋語微的想法。


    搞成現在這樣,反倒是弄巧成拙。


    凡事過猶不及。


    收拾完桌子,洗好碗筷。


    兩人坐在床邊聊聊天,休息一會兒。


    等窗外太陽落下,一起出去散步消食。


    熟悉的路線。


    沿著校外圍牆。


    學生晚自習時間,沒有什麽人。


    昏黃路燈,幽靜街道。


    攜手漫步,交心互訴。


    之前一點點變好,陳友?暗中嗬護引導,給她營造了一種萬事皆優的錯覺。


    今天被現實徹底打回原形。


    情緒劇烈起伏之後。


    心理變得格外脆弱敏感。


    今天所暴露出來的種種,可以說是她心理問題的縮影。


    突然發作。


    瑟縮害怕。


    不敢視人。


    無法交處。


    連陳友?陪在她身邊也沒緩解多少。


    這一切讓她重新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和正常人有多大差距。


    她其實一直都挺害怕的。


    怕自己走不出來……


    “我走出來可能要的時間有點多。”宋語微緩緩說道。


    兩人牽著的手,在中間,隨著步調,來回悠蕩。


    陳友?:“沒事,慢慢來唄,急著幹嘛。”


    沉靜片刻後。


    陳友?說:“要走出來會很難,怕嗎?”


    宋語微搖搖頭,“我不怕難,我怕你趕我走。”


    “趕你走?”


    陳友?疑惑地看向她,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兩人放慢步調。


    宋語微:“沒人會願意和一個沒辦法和正常人相處,還隨時可能會蹲在地上發抖的人交往吧?”


    “我不是人啊?”他幾乎脫口而出,吐槽。


    麵對他的玩笑話。


    宋語微嘴角帶上淺淺的笑意:“我不是那個意思。”


    說完。


    她沉下視線。


    猶豫了幾秒,緩緩開口:“我……也可能會走不出來。”


    路燈投下的光,碎在她眼裏,星星點點。


    像是今晚的夜空。


    她把內心深處最大的擔憂說出來。


    在陳友?麵前,她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對他。


    她也不想再有任何隱瞞。


    忠心。


    坦誠。


    這是她的態度。


    陳友?收回視線,看向遠處的路燈,“先努力試試唄,走不出來的話……”


    說到這裏,他故意停住。


    能明顯感受到,牽著的手開始緊張了。


    使壞。


    寸止,不說了,裝深沉。


    遲遲沒有下文。


    “走不出來會怎麽樣?”宋語微聲音怯怯的主動詢問。


    她眉宇間寫滿了不安,眼巴巴地望著陳友?。


    焦急又害怕地等待著答案。


    陳友?沒有急著回答。


    壞笑著看向她。


    “你在擔心什麽?”他問。


    宋語微耷拉著眉眼,語氣蔫蔫,“我怕你不要我了。”


    “笨死了。”


    陳友?溫柔地罵她一聲,把又開始發抖的小手握得更緊。


    感受著她由內而外散發的畏懼情緒。


    她真的好脆弱。


    ——堅韌的易碎品。


    這是陳友?對宋語微的評價。


    明明隨時都可能會碎掉,卻堅韌到可以撐過常人所無法忍受的艱難。


    這樣的堅韌一點都不讓人羨慕。


    隻會覺得心疼。


    陳友?望著她的眼睛,以最輕鬆的語氣說出最讓她安心的話:


    “沒關係的。


    “就算走不出來也沒關係。


    “我們可以尋找適合我們的生活方式。


    “畢竟,活下去的方式從來都不唯一。”


    安全感的給予。


    不是寵溺地抱在懷裏,自以為很霸道地說:我的人,誰都不準欺負。


    別人的安全感來源是什麽。


    宋語微不清楚。


    但她全部的安全感來源。


    是他輕描淡寫從嘴裏說出來,卻又足以撐起未來的承諾。


    ——走不出來的話,我們就這樣生活,沒關係。


    從剛剛開始,笨姑娘就安靜得出奇,別過臉去不說話。


    陳友?湊過臉去看。


    “哭了?”


    “沒,沒有。”她聲音悶悶地嘴硬。


    眼淚也太軟了。


    正常交流而已。


    陳友?收回視線,給她點自我整理的時間。


    趁著間隙。


    他自言自語地聊道:


    “你說我是你的命,但是稍不注意你就要悄悄死掉。


    “說實話,你這麽不要命。


    “我還挺沒麵子的。”


    撲哧。


    正偷偷抹小珍珠的宋語微突地笑了一下。


    神經。


    在人家感動的時候就不要展現自己那不合時宜的幽默感了吧。


    要是讓美少女笑出鼻涕泡,那多尷尬。


    見宋語微心情好了些。


    陳友?問她:“其實我還挺好奇的,之前你的生活那麽難,你是怎麽撐過來的?”


    捫心自問,換他,他早就重開了。


    宋語微沒有任何隱瞞,坦誠道:“我欠了很多錢,要還錢。”


    陳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其實他根本就無法理解。


    宋語微的骨子裏就是有那種別人無法理解的執拗。


    不敢說是所有人,但絕大多數人遇到這種情況,應該隻會重開得更加幹脆。


    誰會想著先把錢還完再去死?


    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她的腦回路。


    陳友?沒多問錢是怎麽欠的,隻是問她:“錢還完了嗎?”


    宋語微趕緊回答:“還完了,不會給你造成額外麻煩的。”


    看著她唯恐被嫌棄的模樣。


    陳友?有些無奈。


    他想說的是,如果沒還完,他可以幫一下。


    被誤解了。


    不過,這樣的誤解也無所謂,不是非要解釋清楚不可。


    繼續聊這個話題也隻會讓她徒增窘迫。


    陳友?一筆帶過:“還完就好,以後要好好活下去,別再動不動就要去死。”


    宋語微移開視線,低下頭,小聲道:


    “隻要你別不要我就行。


    “再艱難,我都可以撐下去。”


    陳友?:“行,那就說好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


    宋語微笑盈盈地看向他,“恩,那就說好了。”


    ……


    那天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你的心理問題發作。


    說實話。


    我真的一點都不怕。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


    我能用手摸到你的害怕。


    所以我在想。


    能用手摸得到的話,應該也能用手撫平吧?


    不管結果怎麽樣。


    都謝謝你願意對我展露內心世界。


    謝謝你,願意讓我成為你的世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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