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開車回家的途中,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


    適才出租屋看到的。


    那不隻是一小鍋泡爛的麵條,還是宋語微這些年生活的縮影。


    一想到她一個人在陰濕的出租屋裏,安安靜靜地吃一鍋清水麵條。


    日複一日。


    說實話,心裏很不舒服。


    相愛的人有這麽一個特性。


    不願對方看到自己的窘迫。


    也見不得對方窘迫的生活。


    無論怎麽樣。


    心都會疼。


    開門,進屋。


    老兩口正在陽台搗鼓新買的兩盆花。


    聽到門廳有動靜。


    回首望見剛到家的陳友?。


    肖慧蘭女士:“怎麽樣?”


    “恩?”


    陳友?回過神來,反應了一下老媽的問話,回複道:“噢,她說她都很喜歡吃。”


    肖慧蘭女士暗暗鬆口氣。


    陳友?適當誇誇:“媽,就你那五星飯店的水平還能有誰不喜歡。”


    肖慧蘭女士表麵上說他溜須拍馬,實則內心還是挺開心的。


    讓他過來幫忙栽花。


    肖慧蘭女士去拿洗衣機洗好的衣服。


    今天太陽火辣,適合把床鋪都拿出來曬曬。


    將陽台留給父子倆,


    陳友?給花盆填土,陳耀華同誌站旁邊調試新買的灑水壺。


    “那什麽,談戀愛是你自己的事,人家要是對你好,你也要有良心,如果人家對你不好,你也沒必要繼續談。”


    陳耀華同誌閑聊般地談道:“你們年輕人不是有個詞嗎?叫舔狗,總之別當舔狗,更別當負心漢。”


    陳友?好奇地抬頭看向老爸,“爸,你從哪學到的這個詞?”


    陳耀華同誌:“在公司時候聽那些小姑娘聊天聊到的,說有個男生是舔狗,怎麽也擺脫不了,很煩。”


    陳友?:“確實,舔狗確實挺煩人的,惡心人家姑娘不說,也沒有一點自尊。”


    陳耀華同誌:“不過我倒是不擔心你是舔狗,就怕你是個負心漢。”


    陳友?不樂意了,“爸,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嗎?”


    陳耀華同誌:“別人不了解,我還不了解你嗎?做人做事看起來挺穩重,其實花花腸子可多了。”


    知子莫若父。


    陳友?心虛地低下視線。


    陳耀華同誌:“總之愛到最後都是各憑良心,你也懂,對了,那姑娘對你怎麽樣?”


    突然被這樣問。


    陳友?愣了一下。


    是啊,她對我怎麽樣?


    她都拮據成那樣了,還是不願意花我的錢,總想著要請我吃東西。


    寧願自己多吃幾頓清水麵條也想把能拿得出手的好給我。


    這樣的好,真的就差掏心掏肺了。


    陳友?笑了笑:“她對我挺好的。”


    陳耀華同誌:“好就行,你也不要辜負人家,還有啊。”


    他說到這裏,停頓一下,繼續道:“你們小年輕我也知道,比較開放,總之談戀愛多注意安全。”


    “對了,你之前說的買車怎麽樣了?”


    “都談好了。”


    “買的什麽車?”


    “軒逸經典……”


    戀愛教育話題點到為止,聊聊生活。


    陳友?栽花。


    陳耀華同誌澆水。


    肖慧蘭女士在一旁曬被子。


    生活哪有那麽多大風大浪,更多的是由一件件平淡的小事組成。


    午休時間,老兩口去睡午覺。


    陳友?在臥室用電腦填寫材料。


    臨時接到總公司那邊直接上司的消息,說要填寫一些材料,方便申請工作補貼。


    材料倒是不難填,就是要填的東西多,要花點時間。


    一邊填資料一邊聊天。


    他和上司關係一直都很好。


    上司一個人在總公司加班也無聊,在他填資料的時候和他聊天。


    順便關心一下他的生活,問他在這邊習不習慣。


    相關材料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填完,主要都是在聊天。


    約好了等回去的時候要好好聚一下。


    結束,掛斷電話。


    躺床上小休一下。


    這個周末本來打算帶宋語微去玩一下,看她挺沉重壓抑的,想讓她放鬆放鬆。


    可是這個笨姑娘,她把什麽事情都壓在心底,想獨自消化。


    奈何自己沒有什麽消化能力,結果就是越來越嚴重。


    笨死得了。


    現在想帶她出去玩都不合適,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陳友?心疼她的同時其實還有點生氣。


    一直沒有聯係她,估計她應該在出租屋裏掉小珍珠。


    讓她哭一下也好,這是她目前能排解心情最直接的辦法。


    下午。


    老爸還沒下班回來,陳友?和老媽說不在家吃飯就出門了。


    自從知道陳友?下午是去找女朋友,肖慧蘭女士就一句話都不多過問。


    談戀愛的事一點都不摻和。


    陳友?離開家。


    出小區。


    掃碼共享小電動。


    騎到出租屋。


    帶著些火氣,都忘了給笨姑娘發消息。


    鎖好車,他打電話過去。


    那邊幾乎是秒接。


    “喂?”


    陳友?:“喂什麽喂,還不趕緊下來去吃飯了。”


    能明顯聽出對方不太高興,宋語微什麽也沒問,開口就是道歉:“對不起啊,我馬上下來。”


    掛了電話沒多久,宋語微就小跑著從樓道口出來。


    一直來到身前。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她惴惴不安地再次道歉。


    陳友?也意識到自己帶著的火氣讓她緊張了。


    他暗暗吸口氣,平複一下心情,伸出手。


    “手。”他命令式地吩咐一聲。


    宋語微會意,毫不猶豫把手搭上去。


    給他牽。


    陳友?牽著她,語氣緩和不少,“想吃什麽?”


    宋語微:“我都聽你的。”


    又來了。


    就是這種擔驚受怕的語氣,雖然很乖,可就是莫名惹人生氣。


    宋語微同學,你可以擁有自我,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表達出來,不用擔心我會不愛你。


    你為什麽要懷疑我愛你這件事?


    陳友?眉頭不由得皺起。


    宋語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到對方皺眉,她不由得低下視線,輕微發抖。


    看她這個樣子,陳友?的眉頭舒展開。


    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為難她幹嘛呀?


    準確來說,陳友?其實不是在生她的氣,而是在生自己的氣。


    氣自己沒辦法提供有效的幫助。


    陳友?看著她,突兀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宋語微抬起頭來看他。


    注視著她的眼睛。


    陳友?突兀道:“語微,我愛你。”


    過於直接。


    宋語微顫了一下,眼睛不由得睜大幾分。


    他的視線是那樣的堅定又灼熱,她有些承受不住。


    沒等她躲開視線。


    陳友?接著問:“你愛不愛我?”


    宋語微:“我,我也愛你。”


    緊張得磕巴了一下。


    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要說這個,但是第一次對視著說這樣的話,很害羞。


    陳友?歎了口氣,“你說謊。”


    此話一出。


    宋語微一下子急了,“我沒說謊!我喜歡你,我……”


    陳友?打斷她,“我是說你不相信我愛你。”


    “我……”


    宋語微一怔,頓時語塞。


    她也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但她確實很害怕他會突然不愛自己……


    看著麵前這個不知所措的少女,陳友?知道被自己說中了。


    說實話,猜中對方這樣的想法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反而有點難過。


    陳友?:“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誒?”


    宋語微呆呆地看著他,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見對方沒有回應,陳友?大著膽子慢慢湊近。


    輕微俯下身子。


    越來越近。


    能感受到對方炙熱的呼吸。


    宋語微就這麽任由他靠近。


    任由他柔軟的嘴唇,在自己臉頰上蜻蜓點水般地貼了一下。


    親完後,陳友?慢慢直起身子。


    四目相視。


    兩人呼吸都不太平穩。


    有風拂過,微風撩人。


    臉側的濕印微微發涼。


    臉蛋卻燙了起來。


    陳友?也是沒什麽辦法了,他看著她的眼睛,“語微。”


    宋語微的視線再也沒辦法和他分開,牢牢被鎖住。


    她親昵地回應一聲,像是小動物在哼唧。


    陳友?:“我不知道我要怎麽做你才能相信我愛你,但是語微……”


    那天下午,應該是南慶市秋天裏最熱的一天。


    太陽久久不肯落下,仿佛回到了盛夏。


    兩人在出租樓下說了會兒話。


    大部分談話聊天內容都記不清了。


    宋語微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吃完飯後也不知道怎麽回到的家。


    就算在夜裏,她依舊能隱約感受到臉側唇印發涼,心裏發燙。


    時間能抹去所有的記憶。


    宋語微一直覺得,就算有一天時間要將她的記憶全部帶走。


    那最後被時間抹去的,一定是那天下午陳友?對她說的那一句話。


    身在仲秋,心在盛夏。


    四目相對,是他輕柔的話:


    “我不知道我要怎麽做你才能相信我愛你,但是語微……


    “我愛你,你可以反複向我確認,永遠都可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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