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縣委常委會的安排,組織部長孫越明要送雷宇去城關鎮赴任。吳少春雖然已經在城關鎮當黨委副書記,但因為職務變化了,孫越明也要把他一起送過去,宣布縣委的任命。


    而前任黨委書記皮新春和鎮長魏求苗則要歡送離開。如此便需要舉行一個迎來送往的儀式,鎮上全體幹部職工都要到場,歡送老書記鎮長,歡迎兩位新任主官。通常情況下,書記鎮長一般隻調走一人,便留有一人來主持這個儀式,但現在兩個都被調走了。吳少春雖然是現職副書記,但也是要被送來任新職的人,不能自己來歡迎自己,於是,主持這個儀式的任務便落在了另一位副書記熊春林身上。


    組織部打電話通知了熊春林,他態度不積極,說和鎮上大部分幹部都下鄉去了。年底到了,年初縣上各單位定的考評任務要去各村居委抓一抓。


    孫越明親自打電話批評了熊春林一頓,他才表示,說下鄉回來就通知到位,明天在鎮大會議室集合,製作好歡迎橫幅,迎接新領導。


    孫越明知道他有情緒,他年紀比雷吳二人大得多,資格也比二人老得多。皮新春提拔為副縣級後,他作為副書記肯定也有想法。但因為年紀太大了,沒資格參加公推公選。現在讓他屈居兩個比他年輕的多得多的書記鎮長之下,心裏有點不舒服也屬正常。


    “老熊,你這次是因為年紀問題,沒法參加公推公選,但是,以後走正常提拔的路還是有希望的。幹部調整提拔是一批一批來的,要能沉得住氣。”批評他一頓後,孫越明又安慰了他一番,勉勵他要發揚風格,配合兩位主官把工作做好。


    “部長請放心,我老熊在工作上是絕不會掉鏈子的。”熊春林豈能不知對麵是在畫餅,自己上麵沒有過硬的關係,想當上鎮長書記是很難的。


    但是,作為副書記,能在縣城所在的城關鎮擔任,這又是下麵鄉鎮上那些副書記羨慕不已的。想到這裏,還是知足吧!


    還要次日才去城關鎮,這天下午四點多,吳少春接到了縣委副書記的邀請,叫他來縣城“醉仙居”來吃晚飯。


    他本來想叫上朋友李海旺或鎮黨政辦主任夏大海,讓李海旺買單或夏大海簽字,公家付賬。但尹小光特別交代,讓他一個人來。


    吳少春便讓夏大海從鎮出納那裏取了一千塊現金送來給他,揣在身上,讓司機開皮卡把他送到“醉仙居”。


    “醉仙居”開在平川江邊一個小島上,有一條路與小島相連,島上樹木蔥蘢,鳥語花香,一座庭院就建造在樹木掩映之中,一個據說背景很硬的人在此開了這家飯店,主打一個高檔消費,來者非富即貴。富者自己有錢消費,貴者公家買單。


    吳少春推開三樓最邊上的那間包間虛掩的門,看到尹小光一個人坐在一張精致的檀木小圓桌邊,正悠閑地喝茶抽煙,煙霧嫋嫋朝上升起,桌上的碟子裏擺放了水果、花生、瓜子。


    “少春快進來。”尹小光親切地叫著他,朝他揮手,示意他進去。


    “尹書記,還有別人嗎?”吳少春走進包間,順手把房門帶緊了。


    他暗暗覺得,尹小光肯定是有什麽秘密的事要跟自己說。不然,按他的習慣,每次吃飯都是一大撥了,他喜歡熱鬧。


    衛生間裏傳來一陣水響,門開了,一個人甩著濕手出來。


    “尹院長。”吳少春見是尹小明。


    “吳書記,不,要叫吳鎮長了!”尹小明笑道,走到桌邊抓起桌上的特級芙蓉王煙,遞給他一支。


    “提是提了一步,但是沒當上一把手,不爽!”吳少春接過煙,準備掏打火機點火,尹小明搶先打著打火機要給他點火。


    “不,不,”吳少春嘴裏叼著煙,伸手謙讓。


    “來,老弟,不要客氣。”尹小明堅持給他點了煙,然後也給自己點上了。


    “不好意思,讓你給我點火。”吳少春吐著煙霧說。


    “來,少春,坐下說,咱們都是自己人,今天沒別人,就咱仨。”尹小光道,並給他推過一杯早倒好的茶。


    “謝謝書記。”吳少春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幾口。


    尹小明也坐了下來。


    “少春你受委屈了,這次在縣委委員裏麵,我能打招呼的都幫你打了招呼,但是沒想到……最終還是讓那姓雷的小子上了位!”尹小光瞟了一眼吳少春,用遺憾的語氣道。


    “讓尹書記費心了,我吳少春心裏永遠記著,以後有啥事要我做的,書記隨時吩咐。”


    尹小光又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這次功虧一簣,沒有一點不甘心嗎?”


    “不甘心又能怎樣呢?縣委常委會都開過了,文件也下了,明天就要送過去宣布了。”吳少春無奈地說。


    “話也不是這麽說,”坐在旁邊的尹小明提著茶壺給他添了水,插話道,“或許還有挽回的辦法。”


    吳少春聞言眼睛一亮,忙問:“是嗎?尹院長有啥好主意,說說看。”


    這時,兩個女服務員把菜端進來,又拿了三瓶茅台放在桌上,然後退出去了。


    這兩個服務員都很年輕漂亮,還穿著碎花紅色旗袍,勾勒出婀娜的身姿。


    出去的時候,吳少春忍不住盯著她們的臀部多瞄了幾眼。


    尹小明嗬嗬笑道:“不急,來,咱們邊吃邊聊。”


    他起身去旁邊櫃子上拿過來一隻酒壺,這隻酒壺渾身黑色,造型古樸。他把兩瓶茅台酒開好後,一齊倒入這隻酒壺裏。


    “怎麽啦,尹院長,今天就咱們三個人,還需要……”吳少春笑著問,最近,市裏又三令五申要嚴查公款吃喝,於是下麵的人參加宴席時,便要將茅台五糧液一類的好酒倒在礦泉水瓶或酒壺裏,以掩人耳目。


    “來,先滿上一杯。”尹小明笑嘻嘻地給吳少春杯子裏斟酒。


    “不,不,”吳少春即使是大大咧咧慣了的人,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應該我來倒酒,這裏我年紀最小,職務也最低。”


    “今天沒有外人,不講究那麽多,咱們隨便一點。”尹小明給他哥尹小光滿上了一杯,自己也倒上了一杯,放下酒壺坐下了。


    “來,先吃點菜,吃點菜。”尹小光率先舉起筷子,夾了一個魚塊,丟進嘴裏,嚼起來。


    “好,好,”吳少春還惦記著剛才尹小明說的那句話,但又不好催他說,便拾起筷子夾著菜吃起來。


    “來,咱們先走一個,祝賀少春提拔鎮長。這第一杯幹了!”幾口菜下肚後,尹小光舉杯道,即使隻有三個人在座,他也是老規矩,要一口悶。


    喝完後,尹小明提起酒壺又要來斟酒。


    吳少春放下杯子,站起身從他手裏接過酒壺,“尹院長,我來、我來!”


    這回尹小明沒有謙讓,讓他斟了酒。


    三人互敬了幾輪,每人都喝了好幾杯,菜也吃了不少。


    吳少春掏出一包軟中華給他倆發了煙,大家點上煙,一邊抽著,一邊聊天。


    “尹院長,剛才你說這事還有挽回的辦法,我還是想不明白,這縣委會下了決定的事,怎麽可能呢?”吳少春吐著煙霧,乜著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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