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區,吳少春家的三層小別墅內。


    “少春,情況有所變化,我得替你想辦法拉拉票,”吳冬根接完一個電話後,對坐在廳中沙發上看電視的兒子道。


    “怎麽啦?”吳少春丟下遙控器,急忙問。


    “任青鬆來電話,今天下午,省委政策研究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打電話給他,說省委王書記指示他研究幹部製度改革方麵的課題,他聽說平川縣正在進行公推公選工作,很有興趣,麵試那天會親自過來,觀摩縣委委員麵試候選人。”吳冬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點起一支煙。


    “他來又怎麽樣?他又沒有投票權。”吳少春不解。


    吳冬根白了他一眼,“你傻呀,他雖然沒有投票權,但他是奉省委書記的命令來研究幹部製度改革課題的,背後是省委一把手,如果他察覺到任書記有暗示委員們投票的行為,回去報告給省委書記,那還得了?”


    頓了頓,又道,“何況江州前不久發生過串通選舉事件,到現在才剛剛平息,任青鬆這家夥還算機靈,沒有聽李書記的,不然他早就受到處理了,哪還能繼續當縣委書記?但是他肯定對選舉拉票特別敏感了。現在突然來這麽一個省委政策研究室的主任到現場觀摩,你說,他敢當省上的領導的麵來暗示委員們投票給你嗎?”


    吳少春聽他說的在理,鬱悶地說:“那怎麽辦?”


    吳冬根老謀深算地說:“你也不用太擔心。咱們走兩步棋,縣上的委員們還是秘密去拉一拉票。尹小光不錯,他答應會幫忙找一些關係好的委員說一說,我也會找人去幫你說說。另外,任書記答應了,麵試前一天,幫你把麵試時要候選人演講的題目透露給你,你有一天時間準備,到時候好好發揮一下,你本來就是第一名,加上有準備,委員們也沒有理由不投你的票。”


    “現在任書記不肯幫忙發話了,我覺得張小萌是最大的威脅了……”吳少春喃喃自語。


    張小萌的候選資格被取消了,嚴格來說,是她自己主動申請退出的。


    周一,有人向縣公推公選領導小組和縣紀委、縣委書記和縣長投寄了匿名信,舉報團縣委書記張小萌本科和研究生的論文全部是抄襲的,信中公布了兩篇論文以及原作者的原文,對比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下午,這封舉報信的內容又出現在了網上某些論壇上。宣傳部看到這些貼文後,打印下來向縣長書記作了匯報。


    任青鬆指示鍾誌鋼進行調查,因為調查需要時間,遂又考慮要不要推遲縣委委員投票的時間。


    張小萌知道後,主動找到任青鬆,說願意放棄這次競選,主動退出。


    任青鬆心裏大致有數,她的論文是抄襲的了。


    但是張小萌主動退出,任青鬆又是很歡迎的,這樣吳少春的把握就更大了,考慮到不能給這次公推公選工作帶來太多的負麵影響,他讓宣傳部去想辦法去刪除網上的帖子,又指示鍾誌鋼暫緩去查證。


    那個年代,當官的文憑或論文造假抄襲,算是比較常見的事。要不是張小萌是這次公推公選的候選人,一般也不會對這種事太過認真。


    那天雷宇正在辦公室通過電腦網絡查詢熟悉國家的時事政策,準備接下來的最後麵試環節時,張小萌走了進來。


    “在查資料吧,”張小萌走進他辦公室,走到他身邊,看著電腦屏幕。她穿著一身白色職業套裝,微胖身材,西裝上衣領子敞開著,低頭來看電腦屏幕時,薄薄的白色t恤內飽滿的雙峰呼之欲出。


    雷宇忙把視線移開,問:“你那件事怎麽樣了?”


    “唉,我不給組織上增添麻煩了,剛剛去主動申請退出了。”


    “什麽?”雷宇看著她問道,“沒這麽嚴重吧?寫論文參考參考也是正常的。”


    張小萌無奈而不甘心的歎了口氣,拖過一張椅子挨在他身邊坐下,一隻手臂枕在他椅背上,湊到他耳邊說,“這次肯定是吳少春勝出,咱們都是陪跑。我就是不退出,也爭不過吳少春。到時還查證我論文抄襲,更……”


    她說話時身子緊緊挨著雷宇,那堅挺的……摩擦著他的後背。


    “不瞞你說,我本來也叫了我爸幫我去跟那些委員們說一說,”她繼續說道,“財政局老周透露,尹副書記在幫吳少春出麵拉票。再加上任書記如果會上暗示一下,那委員們還不都投他的。”


    “說不定最後的麵試題目都會透露給他。”


    張小萌最後滿臉恨意地說,“我懷疑舉報我的人就是他!”


    “還真有可能,哎,我覺得你還是不該主動退出,咱們就當是鍛煉鍛煉,也未嚐不好啊。”雷宇遺憾地道。


    “你可千萬別當鍛煉,你一定要堅持到最後,雖然他會拉票,但是論影響,論人緣,肯定是你好。上次你評到省見義勇為先進個人,電視裏都宣傳了你的事跡,大家對你印象都挺好的。說實話,我最喜歡像你這種有膽氣……身體又好的人……”她說到後麵聲音小了許多,白皙的臉頰上飄起紅暈。


    “謝謝你的鼓勵,我會堅持的。”雷宇感覺有點跑題了。


    “你慢慢查閱資料,我先走了。我不會讓他輕易勝出的。”張小萌最後說了一句,起身朝他擺擺手,出去了。


    這天晚上,吳少春在縣城富美酒樓宴請尹小光等人。


    包間內,尹小光端坐在圓桌上席,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孫越明也在座,還有縣委辦主任和幾個局長,都是縣委委員,尹小明也在座,滿滿一桌好菜,大家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吳少春叫城關鎮工業園區老板李海旺買單,這人四十來歲,人雖然精廋,酒量很大,沿桌一一給這些當官的敬酒,酒後泛紅的廋臉上洋溢著笑意。


    城關鎮副鎮長謝小鑫、鎮黨政辦公室主任夏大海和辦事員宋霞也來作陪了。


    宋霞穿著一件薄線衫,搭配著淺藍色牛仔褲,身材苗條,很顯青春活力。


    她雖然剛從中學步入政府部門,但適應得很快,嫻熟地給領導們倒酒,自己也喝,給領導敬酒時很得體,能找到恰當的勸酒詞。在座的男人們時不時說上幾個葷段子,她也不以為忤,還發出會心的微笑。


    “來來,咱們先預祝吳老弟入主城關鎮,正式成為縣城城防司令!”尹小光舉杯號召。


    城關鎮是縣城所在地,因此,它的黨委書記被人戲稱為“城防司令”,倒也貼切。


    “吳老弟這次麵試發揮的好,一舉躍居第一名,官運來啦!”孫越明拖長音道,他人瘦長,臉也瘦瘦長長的,外號“孫猴子”。


    他說著朝吳少春眨了下眼,意思很清楚,是他陪著任書記一起到幫他跟麵試考官們打招呼的。


    “感謝尹書記和孫部長的栽培,”吳少春連忙站起來,“這杯我敬尹書記、孫部長,還有各位領導,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以後有啥事,隻要吩咐一聲,我絕不推辭!”


    說完仰脖一口喝了,亮了亮杯底,道:“我喝完,大家隨意!”


    尹小光擱下杯子,笑道:“你最後這話有毛病。”


    大家都舉杯望著他。


    吳少春一怔,忙放下杯,賠笑道,“請領導示下。”


    尹小光慢條斯理放下杯子,抓起桌上的開了封的一包中華煙,抽出一支。李海旺很及時的起身點著打火機湊過去給他點了煙。


    “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尹小光吸了一口煙,吐著煙霧。


    大家也都放下杯,李海旺又給孫越明發了煙,點了火,再沿桌散了一圈煙,一一給他們點了火。


    “有一次,部隊裏來了一位首長來視察,吃飯的時候,下級給領導敬酒。其中一個說,我喝完,領導隨意。接著又一個下級來敬酒,也是我喝完,領導隨意。領導這個時候就有點不快了。當第三個下級過來敬酒,也是說我喝完,領導隨意。領導光火了,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頓,他媽的,這麽好的茅台都讓你們給喝了!”


    尹小光一說完,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吳少春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接受批評,接受批評!”


    “來,吳老弟敬的酒,咱們也都全部喝了!”尹小光舉杯號召。


    “感謝尹書記!”吳少春站起來致謝,他知道尹小光這是特意向大家顯示對他的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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