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義老婆李春紅因為病情惡化正在市醫院接受治療。


    易楠進門後便看到她虛弱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長長的管子,整個人因為長期疾病的困擾瘦得皮包骨頭,基本沒有幾兩肉,眼窩深陷,頭發枯黃,明明才40歲看著卻像是個遲暮的老人一樣。


    病床旁邊的陪護椅上還有一個紮著兩撮小辮子,年齡大概在6、7歲這樣的小女孩,應該是他們兩個的女兒,像隻容易受驚的小獸,蜷縮著睡在角落裏。


    易楠先前有在他們的家中看到過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當時李春紅也還沒有虛弱成這樣,麵色紅潤有光澤,開心的笑著,照片裏的他們看著很是溫馨。


    來之前,他們收到了吳義的最新情況,他的手術已經結束,隻是人還沒有清醒,依然在重症監護室裏,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就和他老婆李春紅身處同一個醫院不同的樓層。


    “你好,請問你是李春紅嗎?我們是警察。”陸程光上前說道。


    李春紅歪過頭,無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傷,像彌漫了火光熄滅後濃重的灰燼,她的聲音沙啞又低沉:“是老吳他出事了嗎?”


    陸程光雖然不忍心將吳義的消息告訴李春紅,但不管怎樣,她終究還是要知道的,隻能簡短的將吳義出車禍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春紅默默流下了眼淚,因為她身體的原因,已經好幾年沒有工作了,期間一直靠她丈夫吳義打工掙錢,給她賺點醫藥費,還有平日家裏的生活開銷,他自己卻省吃儉用的,有時候連口熱乎的飯都吃不上,隻能幹啃兩個饅頭,照他的話說,不餓死就行。


    而現在家裏的頂梁柱也倒下了,自己根本無力支撐起這個家,更何況還要承擔大筆的醫藥費。


    現在最好的結局應該就是兩個人一起慢慢等死吧。


    李春紅想著想著,望向他們睡在躺椅上的女兒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隻是對不起孩子了,她還這麽小,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長大,自己應該是看不到了吧。


    看得易楠的心中一滯,他默默的別過了頭。


    而小女孩像是有所感應一樣,睜開了眼睛從躺椅上坐起來,迷迷糊糊的說:“媽媽,是爸爸來了嗎?”


    李春紅搖搖頭,撐著身體也想坐起來,“苗苗,你爸爸還在工作呢,是爸爸的朋友來看媽媽了,你乖,再睡一會兒。呼……呼……”她柔聲安撫道,或許是動作幅度稍微大了一點,沒說兩句就開始大喘氣。


    “媽媽,你沒事吧?要不要喝水?我已經不困了。爸爸他什麽時候過來啊?”小女孩有著和她的年紀不相符的懂事,幫忙拍著媽媽的背,沒有哭著喊著要爸爸,令人心疼。


    “苗苗是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想不想吃糖,我帶你去買。”易楠蹲下身子和小女孩平視,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道。


    苗苗眼神中流露出渴望,她沒有吃過幾次糖,還記得最近的一次應該是半年前,那天剛好是她的生日,爸爸給她帶了顆糖回家,天氣熱,她放了好久等到都快要化了才終於把包裝拆開吃了。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味道,偷偷咽了下口水,但爸爸媽媽一直都教育她不能亂吃陌生人的東西,雖然她很想吃糖,依舊怯怯的沒有說話,抓著媽媽的衣袖,隻是眨巴著那雙黑亮的眼睛。


    “去吧。”李春紅給了苗苗一個鼓勵的眼神。


    得到了媽媽的示意,小女孩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眼中滿是對於吃糖的渴望。


    “走吧,叔叔帶你去買糖吃。”


    易楠牽起了小女孩的手,帶著她出了門,臨走前還衝陸程光點了點頭。


    等到易楠和苗苗走遠,陸程光才開口問道:“最近你丈夫吳義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嗎?”


    李春紅怔怔的想了片刻,“我就知道他有事瞞著我,從前天開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但是警官,你相信我,他絕對不是會幹出殺人這種事的人。”


    “前天晚上,他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要是我為了你和苗苗,傷害了其他人該怎麽辦?」我回答說,讓他在傷害別人的時候想想他們也是有家人的,我想苗苗應該也不想她的爸爸為了所謂的她好而去傷害別人。我當時就直覺不對,追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他也不再往下說了,蒙頭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心事重重的著急說要去工地,連早飯都沒吃。然後晚上就沒回來過,電話也一直打不通,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吳義給你在醫院預約了手術,你知道嗎?”陸程光又問。


    吳春紅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也是2天前,醫院通知我們說找到和我匹配的腎源了,老吳他找工地的領導借了筆錢,給我預約了手術。但現在這個手術做不做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我也籌不到後續做手術的錢。”


    陸程光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開口說:“他有沒有提到要從哪裏湊錢給你做手術?”


    “沒有,我一問,他就讓我安心等著治病就行了,一切都有他。”


    “這個女孩兒你有見過嗎?”陸程光拿出了許莉莉的照片。


    吳春紅仔細看了後搖了搖頭,“沒見過。”


    “那他呢?”


    陸程光又掏出一張李康安的照片,吳春紅也說不認識。


    “但是我那天聽到他接了一個電話,叫了聲田總還是什麽的,然後就偷偷摸摸避開我去了廁所繼續打電話了。”


    田總?這又是誰?


    “叔叔,這糖好好吃啊,我想讓我媽媽也嚐嚐。”門外傳來苗苗奶聲奶氣的聲音,看樣子是他們買糖回來了。


    “好吃吧,叔叔也最喜歡吃這種糖了,你想吃什麽再和我說,叔叔都給你買。”易楠大聲說完,推開了病房的門。


    “不用了,謝謝叔叔。”苗苗搖搖頭,懷裏捧著包五顏六色的水果糖,一見到媽媽就鬆開了原本牽著易楠的手,飛撲向了李春紅的病床前,伸出手掌,手心裏赫然躺著一顆糖,“媽媽,你吃,可甜了。”


    見李春紅的女兒回來,陸程光他們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他給了李春紅一張名片,“要是你還有想到什麽,隨時給我們打電話。”


    李春紅接過名片點點頭,“好的,你們慢走。”


    陸程光他們出去後聽到病房裏母女倆的說話聲從身後傳來。


    “媽媽,爸爸真的賺到了給你做手術的錢,你馬上就能治好病了,我好開心啊,我們以後再也不用來醫院了。”苗苗將頭埋在李春紅的懷裏說道。


    “什麽錢?”李春紅疑惑的問。


    “就是給我買糖的叔叔他說的,他拿了爸爸給的錢去交了手術費。”


    李春紅看了眼那幾個警察出去的方向默默流下了眼淚,抱緊了懷裏的人,即使為了女兒她也無法拒絕這份好意,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報答。


    陸程光聽著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看向了易楠。


    易楠輕挑了下眉,笑著說道:“總不能讓這麽小的孩子失去父母吧。”語氣淡淡。


    雖然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以後怎麽樣還是得看他們自己,他也隻是想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讓這個世界上少一個孤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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