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韋映璿音調陡然拔高了,眼神也變得鋒芒畢露,“您要知道,今日可不是孩童之間的小打小鬧,峰哥兒居心叵測,上不敬長輩,下汙蔑手足,若不懲罰他,我作為主母便愧對這片土地上長眠的祖宗。”


    她轉身,對著宋家族長所站的方向說:“宋家是武將世家,太上祖立了功勳得了爵位,才有了今天宋氏族人的地位,祖宗們忠義傳家,勇猛善戰,峰哥兒卻小小年紀就沉溺於玩弄心計,汙蔑坑害兄弟手足,實乃我宋家的不幸,列祖列宗在上!族長,您說,如此都不該罰嗎?”


    老夫人心裏咯噔了一下,映璿竟然抬出老祖宗,還叫族長公開表態!


    她知曉事態即將朝不好的方向發展,卻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隻能強硬地道:“這是我家的家事,與族裏有什麽關係?你不要混淆視聽。”


    圍觀的族人卻紛紛不認同。


    老夫人越老越是非不分了,還好侯府還有個明事理,曉得輕重的孫媳婦撐著!


    侯夫人一番話說的極好,老夫人老眼昏花,做事糊塗,擺不正嫡庶的身份,此刻確實得叫族長出麵說道幾句,她才能醒悟。


    宋氏族長——一位發須花白的老者,也是過世的老太爺最小的一位嫡親叔叔。


    他聞言便站出來道:“侄媳,你孫媳說的對,你就聽一聽她的勸吧,峰哥兒這個孩子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且還栽贓他兄弟,不懲戒說不過去,你莫怪我說話直,這個孩子不適合入族,應該從族譜上除名作為懲戒。”


    老夫人心頭悚然一驚。


    除名?不行,萬萬不行!


    她急得跺著腳說:“荒謬,他是我宋家的子孫,族譜上自然要有他的名字,今日不過是小事一樁,你們怎都小題大做的?”


    拓兒好容易得這麽一個寶貝親兒子,又是如此聰慧好學,今日已然擺了如此大的排場,若不能順利入族,不是笑話一樁嗎?花出去的銀子怎麽說?


    “侄媳,那炮仗炸的你渾身髒汙,你方才險些都暈過去,還說是小事?”


    “沒有,我隻是站得太久,有些乏力罷了,我的身子骨還是很硬朗,完全沒有被炮仗影響。”老夫人說著,堅挺地原地轉了個圈兒。


    卻突然就踉蹌著倒在艾媽媽身上,緩了好半天才站正。


    眾人齊刷刷地驚呆,互相對視間發出了無語的訊號。


    老夫人這是拚著一身的老骨頭都要保住峰哥兒啊!


    族長直歎氣:“侄媳,你就別嘴硬了,你要非護著峰哥兒,我無話可說,可我作為宋氏族長,希望你能考慮族裏的意思,宋氏宗族不是你一人的宗族,是我宋氏子孫的,不容一個品性低劣的庶子玷汙宋氏一門清譽。”


    “是啊,我宋家是個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能讓這麽個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我們都不願意叫峰哥兒入族,族長說的對,除名吧。”


    “萬萬不可!”老夫人急的都吼破了音,“此事怎能算到峰哥兒一人頭上?映璿手下婆子未將炮仗看管嚴密,才叫他不小心尋得了,且此事也有疑點,那婆子按說是要守著那些炮仗的,可為何不早不晚的,偏在峰哥兒去時四周無人?可見他是被擺了一道,此事定有貓膩!”


    韋映璿聞言便利索地吩咐:“方媽媽!你去將冊子和剩餘的炮仗拿過來,當著大家的麵一一清點,看看有無缺失的。”


    她又朝著二門上的婆子詢問:“劉媽媽,這幾日峰少爺身邊可有人登記出府?”


    劉媽媽還未來及回答,一道清瘦的身影突然從人群中快步走了出來,卻是周嵐。


    他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朝宋拓和老夫人,以及諸位族老一一行禮,接著便撲通跪在地,朝著韋映璿道:“大奶奶,是峰少爺三日前吩咐奴才前去府外買炮仗。”


    峰哥兒臉色大變。


    他連忙大哭著打斷周嵐:“曾祖母,我這次說實話,再也不騙您了,炮仗不是在祭台那裏拿的,是周嵐在外頭買的,可是,卻不是我吩咐他去的,是他慫恿於我,是這個刁奴在背後攛掇我……”


    周嵐想是從未經曆過此等大事,一雙水眸顫顫的,卻還是跪的筆挺,道:“奴才不敢撒半句謊,請大奶奶明察。”


    “孽障,你還敢撒謊!”宋拓上前一把將峰哥兒扯起來,咬著牙道:“還不說老實話?他一個下人,如何慫恿你買炮仗?”


    峰哥兒幾乎嚇破膽,閉著眼睛,縮著肩膀道:“父親,真的是他!我向來隻把心思放在學業上,哪裏有功夫想到炮仗,是周嵐,他一直在慫恿我買了炮仗,在今日找機會陷害遠弟,我本想護了他,沒想到他卻先站出來詆毀我。”


    宋拓一愣怔,不知該不該再信他的話。


    “侯爺莫要信他的話,此子撒謊成性,定是他吩咐書童去外頭買的,若不是得了他的吩咐,書童哪裏來那麽大膽子?”說話的是宋埕。


    他又道:“侯爺今日不處置峰哥兒說不過去,族長都放了話,請侯爺痛快發話吧!”


    峰哥兒卻又開始嗷嗷大哭,“是遠哥兒成日裏嘲笑我是庶子,我才心懷不忿,想要作弄他,可我未見曾祖母進茅廁,否則我定不會點燃炮仗的。”


    “少爺說的不是實情。”周嵐深吸口氣,說:“今日在席間,少爺瞧著老夫人與艾媽媽起身去了東邊,他便立刻拽了遠少爺起身,奴才在旁伺候,瞧得一清二楚。”


    壯著膽子說完這番話,他當即麵如死灰,低著頭默默的不言語了。


    伴讀告發少爺,即使說的是實話,以後也斷然沒有他的好日子過了。


    “你……”峰哥兒還要再狡辯,他的耳朵卻驀然一痛。


    “好你個陰險毒辣的狗東西!”陳氏擰了他的耳朵,照著他的臉左右開弓,啪啪啪打了好幾下。


    “畜牲,你壞出水了,你自個兒放的炮仗,先栽贓在遠哥兒身上,又栽贓你的書童?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厭煩什麽人?便是你這般陰險毒辣背後使壞的!”


    她一邊斥罵,一邊對著峰哥兒甩著巴掌,“你道我看不出你陰險的心思嗎?別忘了我可是在你娘手裏吃過虧的,你這個陰險狡詐的畜牲,隨了你娘,跟你娘一個德性!”


    “我起先還當你聰慧伶俐,寫的一手好大字,是侯府未來的希望,很是稀罕了你幾日,沒成想你卻是個災星,憋著壞水兒害你曾祖母,你好的不學,卻專學你娘撒謊成性,挑撥是非的手段,還想栽贓給遠哥兒?”


    “你說!你為何要陷害遠哥兒?!”


    峰哥兒臉被扇得高高腫起,嗷嗷大哭著,伸手擋著臉,“我、我錯了、我隻是想讓曾祖母把遠哥兒趕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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