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們一個個神色十分無辜。


    “韋大姑娘,老夫人吩咐奴婢們好生照顧您,奴婢們絕不敢怠慢。”


    韋映雪捂著腦袋,“行吧,我知道了,但我此刻不需要伺候,你們下去休息吧,我很累,我受傷了,需得好生休息才能養足精神,你們可明白?我要休息!”


    丫環們惶恐地道:“奴婢們不敢休息,稍後還要伺候您換藥。”


    韋映雪拿被子捂住自己,丫頭們哪會讓她偷空歇著,連忙把被子揪開,“韋大姑娘,您還是下來吃點東西吧,您晚飯都未吃,於養傷不利。”


    “走開!”韋映雪伸手推開接近自己的丫環,卻牽動肩窩的傷口,疼的呲牙咧嘴。


    一直折騰到半夜,韋映雪已是麵若土色,雙眼木然,靠在床頭說不出話來。


    她起身去如廁,丫頭們亦步亦趨跟著,兩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如廁。


    韋映雪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這不就是21世紀的睡眠剝奪實驗麽,實驗室裏的小白鼠一直不睡覺便會變得暴躁,且具有攻擊性,要不了多久就會抑鬱繼而絕食,在痛苦中死去。


    她尖叫著打開兩個丫環,哭的稀裏嘩啦,說什麽也不肯回房間,最後牽動傷口,疼暈在了茅廁外,被丫頭們抬了回去。


    這一夜,韋映璿睡的也遲。


    她想起上輩子,在韋映雪進府後,西府的嬸老夫人幾次托人帶話過來隱晦地示好,她都未曾予以重視,隻是草草回兩句,要麽便不理。


    過了兩年,嬸老夫人大概是看見她處境日漸邊緣化,提前嗅到了什麽,想要提點她,便派了心腹媽媽到她麵前隱晦地說了幾句,讓她防備著韋映雪,一應吃食用度都注意著些,中公權也要收回來一部分,不可事事都讓韋映雪一個人定奪。


    可她那時候呢?嗬嗬,她卻好心當成驢肝肺,隻當嬸老夫人不安好心,挑唆她們親姐妹之間的感情,非但未聽,還把過來傳口信的媽媽斥了回去。


    嬸老夫人那次估計是寒了心,從此便再未叫人送過什麽口信來。


    十多年後嬸老夫人去世了,西府的幾個老爺本就與侯府疏遠,漸漸都不大往來了,隻有與遠哥兒嫡親的長房,應是念著遠哥兒的關係,還時常與侯府保持著走動。


    直至她後來完全癱瘓在床,遠哥兒開始愚鈍,西府那邊遠哥兒的親生父親便提出要接遠哥兒回西府,卻被宋拓以早就過繼到侯府為由拒絕,自此徹底和宋拓決裂,也與侯府交惡,斷了往來。


    重活一世,嬸老夫人的示好提前了,她自然也不能寒了她老人家的心。


    一夜無夢。


    次日一早,韋禛差人去衙門告假,又讓小廝攔了準備去翰林院上值的韋謙,特地跟韋謙說,一會兒有要事登門。


    他與韋禛年紀相差十多歲,性子南轅北轍,且他這些年的諄諄教誨韋禛從不買賬,韋謙便對他有成見,本欲拒絕,但聽小廝說事關侯府,連映璿也跟韋禛夫妻一道回家,這才蹙眉應下。


    韋謙折返回宅子,剛行至外院的荷花池處,還未及進內院,韋禛三人便來了。


    “父親。”


    韋映璿見到韋謙,態度恭敬而又謹慎,卻少了孺慕之情。


    眼裏有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淡淡疏離。


    “嗯,映璿回來了。”韋謙點點頭。


    “大伯哥。”許容齡笑盈盈上前打招呼,突然想起韋謙非常厭煩與他說話之人笑時露齒,在大伯哥看來那便是毫無正形,不夠端莊穩重。


    猶記得上一回她與韋禛在茶館聽人說書,聽到絕妙處她開懷大笑,恰被經過的大伯哥瞧見,便說她放浪形骸,不守婦德。


    想到此,她趕緊繃起臉色,非常端莊地福了一福,“好些日子不見,大伯哥您更有大儒風範了。”


    韋謙不那麽待見她,幾不可察地哼了一聲,視線便越過她看韋禛,“二弟今日來所為何事,竟讓人專程攔著我上衙。”又看看同來的韋映璿,露出疑惑。


    “映雪在侯府鬧出了風波。”


    因韋禛是長輩,韋映璿便未先開口,在旁靜靜等著二叔把前一日發生的事悉數說了。


    韋謙沉默地聽著,臉色越來越沉。


    “映璿,你來說!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姐姐說去侯府與你團聚,因何故又惹了是非?那字畫到底怎麽一回事!”


    宋老夫人那日派人來韋府接韋映雪時態度非常誠懇,說是,不能讓宋家的子孫流落在外,要讓峰哥兒認他爹,韋謙一想,外孫留在韋家確實於禮不合,他本就因此事麵上無光,見侯府主動,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卻沒想到映雪在侯府竟然惹出了事端。


    韋映璿淡淡道:“便如二叔所說,姐姐一入侯府便與侯爺日夜廝混,侯爺先當眾斥我,又從我院裏搬去了姐姐院子,惹的府中沸沸揚揚,下人間閑話不斷,絲毫未顧及姐妹情分。搜查之事過後,昨日又因忤逆我婆母,教唆侯爺忤逆長輩,被怒極的婆母用簪子處罰了。”


    韋謙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當真都是你說的如此嗎?”


    他十分狐疑,“你姐姐的性子向來溫柔賢淑,與世無爭,你們三人一大早便口徑一致說她婦德有虧,禍亂侯府,我怎未聽宋家傳出一絲半點消息?”


    “映璿不敢欺瞞父親。”


    “映璿。”韋謙目光裏帶有那麽幾分敲打意味打量著她,語氣深沉地道:“七年未見,宋拓對你姐姐母子加倍關照也是應該,你可莫要做妒婦。”


    韋映璿扯了扯唇,“父親多慮了,女兒從未嫉妒過姐姐,今日所說皆為實情,父親可以著人去調查。”


    韋謙沉默了片刻,忽而道:“你姐姐去侯府一事,你怕是還不知前因後果,因此對她頗多誤會。”


    他手背於身後,踱了兩步,說道:“你姐姐這次回來,她自知孤兒寡母不光彩,本欲帶著峰哥兒去郊外宅子裏低調度日,誰知那日宋老夫人派人上門來接,峰哥兒又哭又鬧,嚷著要見他父親和祖母,你姐姐實在可憐峰哥兒,這才向爹請求去侯府,去前還說要與你團聚,她……”


    “父親!”韋映璿打斷韋謙,在他不悅的目光中凜聲道:“您就不必再替姐姐說好話了!您自小就偏愛姐姐,因姐姐性子文靜,言行端方雅致,父親認為女子便該如姐姐般溫柔賢淑。而我,未出閣那時稚氣未脫,不但性子活潑,整日嘰嘰喳喳話也多,在父親看來我不夠穩重,不如姐姐沉穩踏實,因此您向來對姐姐有所偏心。可父親,人是會變的,我嫁侯府七年,掌家兩年,父親看我如今可還有當年的青澀?”


    “反觀姐姐,她如今早與從前判若兩人了,她品行不端,一言一行皆懷有叵測心思,父親如此質疑我,何不去打聽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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