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回了府,慌慌張張趕到翠雍居,到了臥梅軒這邊,果然看見兒子和兒媳各帶著奴才,劍拔弩張地在院子裏對峙。


    “你們這是做甚?拓兒,聽說你要搜映璿的屋?”


    陳氏在路上已經了解了個大概,但還不清楚具體緣由。


    “母親,韋映璿未經兒子準許,私自取走了兒子書房裏兩樣貴重物事,卻謊稱未拿,兒子氣不過,便叫了下人過來搜查,還請母親在旁作證。”


    陳氏張著嘴巴看韋映璿。


    “映璿,拓兒說的可是真的?”


    韋映璿不怒亦不慌,走上前恭敬喚了一聲“母親“。


    她道:“侯爺自稱丟失的兩樣東西,映璿連見都未曾未見過,但聽說這兩樣東西原本都是要送給家姐的,想來侯爺是找不到失了麵子,便把怒火全撒到映璿頭上。兒媳懇請母親為兒媳做主。”


    “呃。”陳氏驚了一呆,“你姐姐?這裏頭還有你姐姐的事?”


    韋映璿道:“母親不知麽?侯爺與姐姐無媒無聘卻輕佻苟合,絲毫不顧侯府體麵,這幾日早已急不可耐日夜廝混在一起,府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咳。”陳氏自然是知曉的,但她卻未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兒,她擺擺手說:“到底是你姐姐,何必說的如此不堪。”


    韋映璿不假辭色,“家姐宿居在侯府為客,卻日日容留侯爺淫宿是事實,侯爺和家姐如此胡作非為,上行下效,主子帶頭肆意妄為,以至府裏規矩鬆弛,尊卑不分,幾個二門外的婆子方才不顧禮數衝進我臥房裏欲行不軌,我本欲處置這幾個下人,侯爺卻親自趕來為她們撐腰。


    還請母親明察,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今有侯爺為了討家姐歡心便罔顧事實令人大肆搜查,如此折辱兒媳,兒媳自然委屈,請母親為兒媳做主,撥亂反正,肅清府中歪風邪氣。”


    一番話,滿腔正義,陳氏聽得說不出話。


    宋拓臉一黑,青筋暴跳,嘴角抽動。幾欲吐血。


    這一刻他真實體驗到翰林院文臣之後真正厲害的一麵,他以前都未看出韋映璿如此巧言善辯,今日叫他大吃一驚了。


    隻是這一切關映雪什麽事,他氣的正要反駁,陳氏打斷了他。


    “對,風氣是要肅清的,這些下人太沒規矩了,不過映璿你說來說去,拓兒要討韋大小姐歡心那兩件寶物到底是何物?”


    陳氏大概感覺出自己這話說的不合時宜,她瞧見宋拓漆黑的臉色,馬上補充道:“若是母親那裏有,就從母親那裏拿了送到韋大小姐那兒去,左右不就是兩個玩意兒,犯得上鬧到這一步?”


    宋拓險些一個仰倒,他母親難道不應該關注偷東西這個做法本身有多麽下作麽。


    “母親,東西是被韋映璿偷去,確鑿無疑,兒子這才讓人過來搜查的。”


    “笑話,我未曾見過侯爺說的那兩樣東西,更是從未拿過,何談證據確鑿?”


    “嗬,你別在母親麵前惺惺作態了。”


    “是侯爺故意栽贓陷害。”


    陳氏急的直跺腳,“你們都別吵了!拓兒,我問你問題你聽到沒有,到底是什麽好東西要急著送給韋大姑娘的?你說啊!”


    陳氏的關注點總是那些不相幹的,宋拓心中十分毛躁不快,但又發作不出,沉著臉回答道:“扇子,還有一幅畫!”


    “哦。”陳氏似有些失望,不以為然道:“附庸風雅之物,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金銀珠寶,一把扇子一幅畫,犯得著如此大動幹戈嗎?”


    這話說的,宋拓臉麵又黑了三分。


    那把扇子雖然不值錢,卻是稀有的民間工藝,手藝之精美世所罕見,極具收藏價值,那幅畫也是前朝畫聖的絕品。


    他剛要辯論,便聽陳氏朝著韋映璿說:“映璿你也是,你要那把破扇子,一副破畫做何用?他要送給韋大小姐便讓他去送啊,又不是金銀珠寶,這些東西不值錢的,你就算是氣他,也該拿點值錢物,叫他傷筋動骨。”


    “母親!”宋拓嘔血地分辯道:“那幅畫價值連城,是前朝名士的珍藏傳世之作!”


    陳氏哈的一聲笑:“傳世之作,兒啊,你定是被哪個賣字畫的忽悠去了,你一介武官,如何有眼光欣賞得來文人雅士那些東西?”


    陳氏這頭說完,又對韋映璿說:“映璿,你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你就還給他吧,以他的眼光收集不到什麽好寶貝,你就算拿去了也賣不上價錢。”


    宋拓幾欲吐血,站在那隻覺得心頭拔涼拔涼的。


    韋映璿嘴角也不易察覺地抽動著,想笑,忍得十分難受。


    她就知道陳氏來了定不會讓人失望,二嬸此時估計已經在書房的小塌上笑抽了。


    強行忍住笑意,她繃著臉回道:“母親,您此話不妥,難道母親也認為我拿了侯爺的字畫麽?母親明察,我並未拿他的扇子字畫。”


    宋拓立刻強勢地道:“就是你偷走了,待我一搜便出,休想抵賴。”


    “好了,拓兒,映璿,此事,各退一步,就到此為止。”


    “你們要是為了旁的東西爭執還情有可原,可要是為了兩張破字畫,就太小題大做了。這些文人的玩意兒,不是咱們侯府能玩的轉的,這裏麵水很深。”陳氏語調幽幽的,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諱莫如深地說:“搞不好要被人騙去不少積蓄。”


    宋拓再也忍不住,拔高了聲音,“母親!您到底在東拉西扯些什麽,兒子請您來就是想讓您當場見證,兒子確定東西在韋映璿那裏,如若不是她拿了,為何推三阻四不許下人搜查?”


    陳氏扶了扶額,她也不是成心向著韋映璿,來的路上她都打算好了,表麵上一碗水端平,實則還是要偏著兒子順手打壓兒媳,誰讓兒媳最近氣焰囂張,前幾日還頂撞她。


    但聽說了原委之後,她感覺此事不好辦,非常不好辦。


    為了一把破竹扇子、一幅破畫搜什麽屋?陳氏是無法理解的,說得好聽是前朝名家作品,可市麵上名家仿畫不知凡幾,侯府當初從龍起兵而發家,曆代重武輕文,最不擅長的便是像文人墨客一般擺弄這等字畫收藏品。


    在陳氏看來,字畫就是酸腐之物,又不是丟了貴重的器物、金銀珠寶和銀票地契,為這點東西就為難主母,傳出去任誰說道都站不住理。


    她要是硬幫著兒子睜眼說瞎話,除非她不要老臉了。


    “拓兒,你聽為娘跟你說,文物古籍字畫這一行水深至極,咱們宋家從太上祖起就有不成文的規矩,後代若是未中進士者,不準收藏詩畫書法那些酸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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