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嬸走來想問問沈明榮的情況。


    “小蝦?”紅花嬸打著手語問他:“喝飲料給錢了嗎?”


    她打開自己縫在褲子裏的錢布兜。


    小蝦搖搖頭:“是她請我喝的”


    紅花嬸很聰明,一下就想明白了:“剛才的照片是你拍的?”


    小蝦點了點頭。


    紅花嬸走進去要找沈阿嬌時,小蝦拉住了她。


    “大姨,明榮哥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回來?”


    紅花嬸:“還不知道,所以現在去問嬌嬌”


    小蝦後退了一步,打算在外麵等她。


    紅花嬸很心疼小蝦,她妹妹和妹夫六年前在建房子的時候,從兩層樓高的竹子架上摔下來,還沒送到醫院夫妻兩個都離世了,隻留下十歲的啞巴小蝦和一棟沒建好的磚房。


    紅花嬸自己出錢把磚房建好了,小蝦怎麽也不願意住進去。


    他就住在建房子時臨時搭的茅草屋裏。


    紅花嬸想讓他住自己家,他也不願意。


    一次下大雨,小蝦住的茅草屋塌了,他小小一個被壓在裏麵,不會說話的他連求救的能力都沒有。


    他隻有左手沒被壓住還能動,他死死抓住一個木棍,終於那個木棍被他晃動了。


    他所有的求生希望都在那根木棍上,是他在絕望的雨夜裏無聲的呼喊。


    小蝦不止一次痛恨自己不會說話,如果他會說話,他爸媽也不會到死都沒聽到有人叫他們一聲爸媽。


    那天沈明榮穿著蓑衣從山裏下來,手裏還抓著半死半活的野兔。


    他還以為自己看見了一條大蛇,把他當成了敵人在用奇怪的晃動姿勢想嚇退他。


    隨後又想到這不符合蛇的習性,下大雨蛇喜歡躲洞裏,不會跑出來淋雨的。


    沈明榮觀察了一會,覺得不對勁,跑回家叫了沈阿嬌出來。


    他跟沈阿嬌說,有個地方可能埋人了。


    沈阿嬌那時候非常不耐煩,跟著他出去還罵罵咧咧的:“如果不是人在那裏,沈明榮你就完蛋了”


    到了那個奇怪的地方之後,狸嬌嬌馬上就知道這裏麵埋的是誰了。


    是村裏的那個小聾子,她不知道小蝦究竟是啞巴還是聾子,反正她沒聽過他說話,他也不會回應別人。


    就一直叫他小聾子。


    小蝦不是聾了,是啞巴不會說話。


    他聽得到,但不想回應。


    那天是他唯一一次聽到有人叫他“小聾子”,還不會生氣的一次。


    自此以後小蝦聽到她叫自己聾子的時候,隻會默默生氣不理她,並不會像以前那樣偷偷破壞她的玩具,把她當自己不是很喜歡的姐姐,把沈明榮當成自己最崇拜的哥哥。


    沈阿嬌和沈明榮那時候被大雨淋的都睜不開眼睛。


    她隻能在那裏大喊“小聾子”,等小聾子再弄點動靜出來,他們去挖。


    兩個人在那裏挖了很久都沒把人挖出來,她讓跑得快還不怕摔的沈明榮去找紅花嬸,叫多點人來挖這個小聾子。


    紅花嬸那時候都顧不上穿蓑衣,一路跑一路喊把親戚都叫醒了,摸黑去挖人。


    那個雨夜,火把根本燒不起來,最亮的不是月光,是參與挖人的每雙堅定的眼睛。


    紅花嬸特別慶幸有人發現了小蝦,茅草屋的大梁並不算很大很重,但是壓在十歲小孩的身上,是非常危險的。


    後麵無論說什麽,紅花嬸都讓小蝦住在她家。


    小蝦很聰明懂很多東西,紅花嬸家的兒子和親戚家的小孩,都很喜歡小蝦。


    把小蝦當老大,還覺得他打手語特別酷,個個爭著學手語。


    小蝦又天天跟著沈明榮跑,沒多久村裏的小孩都把沈明榮奉為他們的下河幫的頭頭。


    沈阿嬌因為這個事情,還和沈明榮吵過很多次,她覺得自己也能當頭頭。


    有次吵架吵恨了,兩人打了起來。


    沈阿嬌讓小蝦選,他要跟誰,認誰是老大?


    小蝦堅定又快速地選擇了沈明榮。


    她才知道小蝦是啞巴,不是聾子。


    沈阿嬌氣急了讓沈阿婆送她鎮上讀書,她再也不和沈明榮這幫人一起玩了。


    沈阿婆隻問她鎮上都是寄宿學校,她能在學校裏照顧好自己嗎?


    沈阿嬌想也不想的點頭了。


    自那開始,沈阿嬌對下河村裏所有的小孩都沒有好臉色,她覺得這些人背叛了她。


    小孩氣盛的她,整整一年不和沈明榮說話。


    沈明榮低頭讓她當老大,她也不理。


    就埋頭讀自己的書,幹自己的事情。


    看到兩人誰也不理誰,小蝦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麵對沈阿嬌的時候,他總是不敢看她。


    “嬌嬌,你哥他怎麽樣了?”紅花嬸站在櫃台外問她。


    狸嬌嬌還在拿雞毛撣子掃灰塵。


    “醫生說他眼睛能治好,小六陪他留在省醫院裏住院”


    能治好就行,還能看見就好。紅花嬸的表情像是卸下了重擔一樣。


    這麽多年她也把沈明榮當成自己的親小輩了,知道他出事了,心裏也不好受。


    “嬸這裏還有五百,先給你們”


    狸嬌嬌立刻還給了她,從櫃台裏走了出來。


    “治眼睛的錢夠的,已經交完給醫院了,紅花嬸別擔心”


    紅花嬸不收這個錢,硬塞給了她,塞完就跑。


    那速度根本不像四十多歲的人,狸嬌嬌都沒反應過來人就不見了。


    “妥妥,這個小世界的人跑的都這麽快的嗎?”


    上次那個喬東也是,一眨眼就不見了。


    妥妥:“可能鍛煉的多了?”


    村長金有德帶著村委會的人在河邊巡查。


    他怕沈六姨私自撒的毒藥,汙染附近的土壤跟河水。


    旁邊的河水不是取水地,但毒藥這東西不能鬆懈。


    一直到天黑,伸手不見五指,他和村委們還在拿著手電筒找毒藥。


    他最怕的就是有小孩帶這玩,看毒藥這東西好奇,然後往嘴裏塞。


    或者隊裏散養的黃牛在這邊吃草的時候吃到了毒藥。


    不管是哪種情況,他是絕不能懈怠的。


    跟在他身後的村委們知道事關重大,但還是克製不住在心裏破口大罵沈六姨。


    沒事亂灑什麽毒藥啊。


    就應該把沈六姨這個始作俑者,也逮出來一起找毒藥。


    “村長,我覺得我們不能這樣找!”一道略帶怒意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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