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璃聽著這些話,垂下眼簾,放下手。


    所以說,某種意義上,祁辭根本不需要吃東西。


    謝璃能拿得出手的隻有現世的廚藝,畢竟世界不一樣,他那個世界的食物相比於這個世界的食物也相對新奇。


    雖然食物的做法大差不差,但是也有一些食物做法是這個世界沒有的,尚未發掘的,還是有些食物做法能拿得出手的。


    祁辭不用進食。


    但是,祁辭還是接受他的心意,接受他現在力所能及給予的禮物。


    謝璃用勺子舀起一勺冰淇淋,問:“你要吃嗎?”


    祁辭把食物咽下,說:“吃什麽?”


    謝璃看一眼勺子裏的冰淇淋,回答:“冰淇淋。”


    祁辭看著他,點頭,說:“吃。”


    謝璃的視線掃一眼他的兩隻手,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捧著碗,根本沒有手吃冰淇淋。


    算了。


    謝璃把裝滿冰淇淋的勺子遞到他嘴邊,說:“吃吧。”


    祁辭不著痕跡地微抬一下眼簾,幾乎是沒有停頓的短暫停頓,難以讓人察覺。


    隨後,祁辭低下眼眸,看不清情緒,一口吃下冰淇淋。


    謝璃看著他一口吃完,問:“還要嗎?”


    祁辭應聲:“嗯。”


    那就是還要。


    謝璃又喂了他幾口,直到一碗冰淇淋見底,祁辭手裏的碗筷沒動一下。


    “……”謝璃不由好笑看著他,問:“還要嗎?”


    祁辭的視線落在謝璃手裏那已經空了的碗上,停頓幾秒,似乎有一瞬間在思考,回答:“要。”


    謝璃又舀了一大碗的冰淇淋,然後,他將祁辭手中的碗筷取下,放到一邊,把裝滿冰淇淋的碗塞到祁辭手裏。


    隨後,謝璃拿起一碗拌小麵,對他說:“自己吃。”


    一碗冰淇淋吃完,祁辭手裏的碗筷都沒動一下,好像他的手也不是很忙。


    一碗一碗喂他吃,得喂到何年何月。


    謝璃看一眼祁辭,吃一口麵。


    也不知道喂他吃點東西,光顧著讓他喂。


    但是,謝璃看著祁辭神色平靜地一口一口吃著冰淇淋,莫名的於心不忍。


    到底怎麽會於心不忍?到底哪裏於心不忍?


    謝璃也沒搞明白。


    算了。


    謝璃呼出一口氣,夾起一撮拌小麵,遞到他嘴邊,也沒有說什麽。


    祁辭停下手裏舀冰淇淋的動作,偏頭一口吃下謝璃給他夾的拌小麵。


    眼見祁辭吃掉拌小麵,謝璃收回筷子,夾起幾根麵條,放到嘴裏。


    謝璃正嚼著麵條,突然,他好像想到什麽,手裏的動作一頓,停下嘴裏嚼麵條的動作,隻覺得好吃美味的拌小麵忽然失去味道,好像味如嚼蠟。


    這筷子,剛剛,是不是……?


    他吃過拌小麵,然後又給祁辭夾起拌小麵,接著他又自己夾起麵條吃?


    所以,祁辭吃他的口水,他也吃了祁辭的口水?


    好吧。


    他的失誤。


    謝璃不動聲色快速偷瞄祁辭一眼,他好像沒發現?


    算了。


    祁辭又不是沒吃過他的口水。


    上次,祁辭都能麵不改色吃下他的幾大口口水。


    現在,更何況這兩根木棍上的口水?


    微不足道。


    至於祁辭的口水,那口水又不是有毒,何況,他已經吃了,難不成叫他洗胃嗎?


    ……


    這邊。


    夏禮還在給司清喂冰淇淋,問:“好吃嗎?”


    司清點頭,說:“好吃。”


    夏禮看一眼碗裏的冰淇淋,輕歎一口氣,說:“我也想嚐嚐味道,可是它太冷了。”


    夏禮能吃冷的,但是不喜歡吃冷的。


    聞言,司清拿過夏禮手裏的勺子,挖一大勺冰淇淋,吃到口中,冷涼的感覺在口中漫延,帶著絲絲的甜意。


    他低著頭,含著冰淇淋,含了好一會兒,感受到口中冰淇淋有些融化了,他才抬起頭看向夏禮,看一眼對方的眼睛,對方好像在耐心等待著自己下一步的動作。


    司清感受著口裏甜膩的味道,準備湊近夏禮的唇。


    突然,廚房的門一開。


    “啪!”


    一聲巨響。


    這一下,把司清和謝璃嚇一跳。


    這又是什麽動靜?


    司清猛地直起身,勺子放在身側的位置,迅速把口裏的冰淇淋全部吃下,別過臉,麵色如常,波瀾不驚。


    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夏禮輕輕勾起的嘴角,頃刻間不見,好像太陽下山似的,他的嘴角一瞬間下彎,昭示著主人心情的不悅。


    謝璃正好夾起一把麵條,準備遞到祁辭的嘴邊,結果在半空中,被這動靜嚇一跳,手一抖,“啪嘰”無聲,麵條盡數掉在地上。


    謝璃連忙收回筷子,在碗裏攪拌幾下麵條,轉過身去,夾起一把麵條,吸溜一口,若無其事。


    “……”祁辭愣了幾秒,麵無表情。


    來人是誰呢?


    不知為何,前不久剛離去的夏安又折返回來,打開門,還轉頭跟身後的人說著什麽,“我剛來廚房就是想找點東西吃,不想一有事忘了。”


    “你看我這記性。”


    有什麽事情?


    哦,天地上下五百年。


    “咦,你們都在啊?”夏安一轉頭,便看見屋內的人,動作不由一頓,有些怔愣地看著幾人。


    夏安的視線在夏禮和司清身上停頓幾秒,他倆不是剛走嗎?


    怎麽又回來了?


    夏禮低著眼眸,眼神低沉,冷漠地看他一眼,無端的壓迫在空氣中漫延,莫名帶著一絲不悅的意味。


    有了前不久的低溫體驗對比,夏安覺得現在夏禮的心情好像好不少,也沒那麽冷得能把人嚇死,那壓迫能活生生把人壓死。


    隻是,他看起來依舊不怎麽高興。


    但是,夏安感到奇怪,祁辭看他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祁辭麵無表情,眼神深沉,看不清他的情緒,不苟言笑的五官,在這一刻顯得他的臉嚴肅冷峻,莫名讓人感覺嚴峻得好像在等待肅穆無情的審判,無形的威壓,讓人不得不臣服。


    夏安頂著兩道極具壓迫感的視線,這到底怎麽個事?好像要把他壓碎似的。


    寧逸看了一眼,又繼續喝垂絲海棠花糖水。


    那一眼,無奈又同情。


    片刻,夏禮冷漠地開口,“叔叔,你好像真的很閑。”


    “真的很閑”四個字,他說得格外沉重,給人一種比咬牙切齒更深重的感覺。


    “孤任命你為代理族長替孤管理會議事務。每次會議之後,兩天內,你有半個時辰向孤匯報內容。”


    “另外,軍事司缺一個訓練總指揮,由你擔任。”


    加上代理夏禮的事務。


    三件事。


    五百年,三件事,壓得夏安幾乎沒有空閑時間。


    夏安覺得身後的翅膀萬般沉重,好似被生活的重壓壓得斷裂破碎,無法再自由翱翔,沒有自由享受世間的美好。


    他人都要裂了。


    但是,實際上,也就擔任軍事司的訓練總指揮的任務比較重,其他的兩個任務,半輕不重。


    夏安重重歎一口氣,一邊轉過頭看向身後的人,一邊說,“鄆子?”


    咦?人呢?


    跑了?


    丟下他,跑了?


    他哪裏還有心思吃飯?


    夏安匆匆告辭,轉身離開。


    司清舀了一大碗冰淇淋,拿起小勺子挖一大勺,放到口中,冰涼甜膩的感覺在口裏漫延,舒服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然後,在夏禮的視線中,司清把冰淇淋吞下,又吃一口。


    連吃幾口,司清對視上夏禮的眼神,猶豫地放下碗,給他舀一大碗冰淇淋,放到他手裏,小聲說:“你用火把它化一下,就不冷了。”


    “……”夏禮低頭看著碗裏的冰淇淋,沒有說話。


    這前後的待遇落差太大。


    突然間,夏禮覺得夏安還是很閑,鄆子好像也不忙。


    另一邊,謝璃看見人走了,但是他也不敢這麽放肆了,萬一要是沒收回筷子,豈不是露餡兒了?


    謝璃看一眼祁辭,說:“你喜歡吃什麽,自己夾,那邊有糖水,還有冰淇淋。”


    話落,謝璃不再看他,自顧自吃起來。


    “……”祁辭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謝璃碗裏的拌小麵,應聲:“好。”


    他這邊的前後待遇差距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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