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時間李雅然都沒有見到父親回家,因此這一天的李雅然過得既壓抑又非常平靜。


    終於熬到能夠返校的時間了,李雅然像往常一樣提前了一個多小時,迫不及待地收拾好東西朝著學校奔去了。


    在離開家的一瞬間,李雅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於能夠短暫地逃離這個讓她極度崩潰的環境了。


    都說家是最溫暖的港灣,可自從初中開始,李雅然就從未覺得家裏存在溫暖。她反而更喜歡待在學校當中,喜歡那種能夠心無旁騖地學習的感覺。


    隻有在那個時候,這天地間所有的矛盾才會從她眼前徹底消失,盡數化為能讓她深刻了解這個世界的文字與數字。


    因此,李雅然並非有多麽熱愛學習,而是那是她唯一的排解方式。


    也正因為她家庭的極其不和睦,李雅然才刻意與眾多同學保持距離。她生怕和同學關係熟絡之後,他們會提出要到她家裏一起學習的要求。


    這是李雅然竭力想要隱瞞的秘密,她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自己千瘡百孔的家庭,不願意讓他們時常用充滿同情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藍圖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除了藍圖以外,李雅然也並不打算接納其他人。


    所以無論發生何事,李雅然都一定會站在藍圖這邊,並且無條件地為她提供幫助。隻因在李雅然最無助的時候,是藍圖及時向她伸出了援手,並且小心翼翼地替李雅然收拾好她脆弱又破碎的自尊心。


    那一次在父母爆發激烈爭吵後,李雅然毫無懸念地成為了母親情緒的宣泄口。當她被趕出家門無處可去時,是藍圖及時收留了她,並且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李雅然的傷口。當時的藍圖滿臉興奮地向父母介紹著李雅然,並且聲情並茂地描述著自己是如何通過三寸不爛之舌勸說李雅然到家裏來住一晚,隻因為自己有無數的問題想向李雅然請教。


    得知李雅然是專程前來為自己的女兒補習,藍圖的父母待她極其熱情。


    即便生意上有諸多應酬,可藍圖的父親還是專程趕回家來,陪同自己女兒的好友一起吃了一頓便飯。


    從那時起李雅然就決定,無論發生任何事情,藍圖都一定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羨慕藍圖擁有如此和諧的家庭,這也是李雅然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真的有父母願意尊重子女的意願,會將他們當成獨立的人格來對待。


    所以李雅然早就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來守護這份美好。


    她曾不止一次告訴藍圖,叫她認真學習。可藍圖自有一套理論,那就是她聲稱這些過於理性的數據會嚴重破壞她的藝術創造性。


    並非她不想用心學習,而是她不願意叫那些生硬的知識混染了自己內心豐滿的色彩。


    盡管李雅然也清楚這些不過是藍圖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可當她看見藍圖那些極具衝擊的色彩之後,李雅然願意相信藍圖的這套說辭。


    “藍圖,你出發了沒有?”李雅然坐在公交車的一個角落裏,掏出手機來給藍圖發著消息。


    “馬上馬上,我這裏還有一點點事情,弄完了就出發。放心好了,我一會打車去學校,絕不會比你晚到。”藍圖略帶焦急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李雅然趕緊回複道:“沒關係的,不用著急,我到學校裏去等你,你先忙你的事情。”


    通常情況下,藍圖都極其守時,如果出現意外,那一定是她遇到緊急情況了。李雅然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不該影響藍圖,隻需耐心等待便好。


    *


    李雅然沒料到那個人竟然也會這麽早到校。


    不過完全無需多想,他一定是到學校裏來和朋友一起打籃球的。


    在李雅然的印象中,她甚至不知道範詩揚究竟把什麽時間用來學習。難道除了上課時間,他就真的不用抽空學習了嗎?


    要是這樣看來的話,那人的確算個天才,不像自己除了認真上課之外,多餘的時間都耗在刷題上麵,卻依然搞不懂物理上那些晦澀的公式。


    果然不出所料,沒走幾步,李雅然就看到幾個一班的同學抱著籃球追上了範詩揚的腳步。


    他們相互打招呼的時候,範詩揚無意間回了頭,正好看見朝著教學樓走去的李雅然。


    李雅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腳步,更沒想到他竟然來到自己麵前同自己搭訕。


    “聽說你的化學非常不錯,可物理卻一塌糊塗。”範詩揚一隻手插在褲袋裏,另一隻手放在肩上固定住斜挎著的書包。


    “嗯,可能吧。”李雅然沒料到範詩揚會突然發問,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後隨便回答了這幾個字。


    “什麽叫做‘可能’?你自己的科目學習情況,你自己難道還不了解?”範詩揚沒想到李雅然的回答如此敷衍,他略微不滿地皺了皺眉。


    “嗯,我的意思是你說我化學不錯那句,可能還行吧。”李雅然小聲向範詩揚解釋道。


    “不是,李雅然,你到底怎麽回事呢?怎麽總感覺你在躲著我們所有人?”李雅然小心翼翼的模樣激發了範詩揚的好奇心,讓他忍不住想探聽到李雅然內心的秘密。


    可李雅然豈是會輕易吐露心聲的人,她立即後退兩步,果斷拉開自己和範詩揚之間的距離說道:“並沒有吧。我隻是覺得大家本來都不熟,所以還是適當保持距離的好。”


    “不熟?”範詩揚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很好!原來你李雅然是從來沒有跟我一起去參加過市裏的化學競賽是吧!平時通過老徐來向我出題的那個人也並不是你對吧!”


    範詩揚一邊說著,一邊憤恨地點著頭,“你李雅然果真是可以,你完全過河拆橋嘛!”


    “嚷什麽嚷什麽?在這裏比誰的聲音大是嗎?”藍圖不知道什麽時候竟到了學校裏,她一把摟過李雅然的肩膀,將她的位置換到了自己身後。


    “範詩揚你嚷什麽呢?是不是看我們家雅然好欺負?”藍圖牢牢地擋在李雅然身前,充滿挑釁地看向範詩揚。


    “喂!藍大小姐,這個問題你該去問李雅然,看看她是怎麽否認我們的關係的。”


    聽到這句話,藍圖回身看了李雅然一眼。她當然完全能明白李雅然的想法,畢竟長久的相處令她深諳李雅然脾性。


    “關係?你倆能有什麽關係?不就是共同參加了一場比賽嗎?怎麽,這樣就想跟我們雅然套近乎了嗎?”藍圖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將臉湊到範詩揚耳邊沉聲說道:“不要找這麽多拙略的借口。假如你喜歡我們雅然,就大膽地說出來。”


    “怎麽可能!”範詩揚後退一步,立即拉開自己與藍圖之間的距離。


    見到範詩揚如此敏感,藍圖“噗呲”一下笑出聲來,“切!口是心非,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可告訴你,如果玩不起,那就千萬不要來招惹我們雅然。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就隻是普通的同學關係,甚至說連同學關係都算不上,畢竟大家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班的。高高在上的實驗班看不上我們這些平行班的人,那大家還是隔遠一點比較好,免得被有心人傳了閑話。”


    範詩揚知道自己辯不過藍圖,因而也就放棄了爭辯。


    他隻深深看了李雅然一眼,可李雅然並不與他視線對撞,依舊埋著頭看向麵前的地麵。


    範詩揚有些無奈,卻也通過短暫的接觸對李雅然的性格有所了解。


    “那就這樣吧,再見。”範詩揚的這句話仿佛是在對李雅然說,但更多的是在告訴自己。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跟上了同學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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