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能夠自如地離開這顆星球,重新回到太空之後,亞瑟還是感覺到有些難以置信。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被禁錮在此多少年了,他曾幻想過自己會與李雅然進行無數次的廝殺,他們或許會因此糾纏上千年,自己或許要九死一生才能從李雅然手中逃脫,可沒想到結局竟然如此簡單,簡單到隻是在她的意識裏製造一次地震,就能夠讓她相信自己的生命已經到達終點,就能夠在此將她徹底掩埋。


    終於得到了久違的自由,此刻亞瑟仍舊覺得難以置信。


    他甚至開始懷念待在“禁地”上的日子了。


    那時的他每分每秒都在思考該如何逃離,他的生命因此有著極其明確的目標。


    如今突然達成願望,倒像是成為了在深空中漫無目的的飛船,一時之間,亞瑟也不知該去往何處。


    當然,他絕不可能忘卻意識中那對於鐵基生命濃烈的恨意。


    “李雅然,既然你已經被困在這裏了,既然這個宇宙當中的鐵基生命依舊存在,那這一次就由我來充當你的角色吧。”亞瑟在空無一物的黑暗之中喃喃自語著。


    他將自己置於“禁地”之上,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和角度來俯瞰這顆星球。


    即便是李雅然身處在這顆禁忌之星上,也依舊無法改變這顆星球固有的死寂和絕望。


    如今的亞瑟已經不關心這些了。


    數十萬年的孤寂隻讓他心中的恨意有增無減。


    通過李雅然的意識,他知道自己已經掌握了鐵基生命的致命要害,那麽就讓過去一次次重演,讓命運一遍遍地輪回吧!


    在脫離了“禁地”之後,亞瑟猛然發現,他的意識竟然能以超過光速的方式前行,這是過去的他從未想過的。


    即便是像鐵基生命這樣的高階文明,終究沒能突破“光速”這道魔咒。這就像是造物主製定的基本框架一般,不讓宇宙中的任何文明突破這一設定。


    沒想到自己在經曆了一係列磨難之後,竟然能打破這一定律!


    這對於整個宇宙中的現有文明而言,都是多麽難能可貴的發現!


    此時此刻,亞瑟充滿驚喜地衝入漆黑一片的宇宙當中,然後猛地止住意識讓自己立於虛空之上。


    接下來就是充滿希望的等待了。


    在那些追趕上亞瑟意識的粒子穿透他的瞬間,整個宇宙才再次於亞瑟的意識中猛然顯形。


    這真是一種極其奇妙的感覺,亞瑟瞬間認定自己已經成為了這個宇宙中的神。


    所有的一切於虛空中慢慢顯現,好似宇宙中的一切都是隨著他的意識進行調整與改變,都是專門為他而創造的一般。


    在這極具衝擊的喜悅當中,亞瑟短暫地忘卻了自己與鐵基生命間的血海深仇,忘記了自己誓死要將其滅族的決心。


    他控製著自己的意識在廣博的宇宙中肆意穿行,他放肆地感受著這毫無阻攔的自由,他冷漠地目睹了無數的繁盛與毀滅。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暢快了!


    這個世間的一切都攔不住他,隻要亞瑟願意,他可以穿行到宇宙的任何一個角落,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在經曆了急速的穿梭之後,亞瑟開始逐漸放慢自己的腳步,開始將整個宇宙當成一幅美麗的畫作細細欣賞起來。他像是站在未來的領土上等待現在緩慢降臨一般,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奇妙,所有的時間不再具有意義,一切都以光子能夠到達的盡頭來作為是否真實的衡量。


    他開始刻意尋找那些非常年輕的星雲,而後守在其外麵等待迷霧一點一點散開。


    從星係的維度上去觀察生命的起源與誕生,成為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他耐心地看著那些原本毫無生機的隕石分散又聚攏,在不斷地碰撞與融合當中形成全新的星體。


    當恒星的位置與運行規律逐漸穩定下來之後,圍繞著它的行星也得到了暫時的安全。


    這時行星上原本存在的分子片段開始逐漸蘇醒,為文明的誕生做好充分地準備。


    那些生命的演化經曆了成千上萬年的徘徊,這對於生命而言,都是極其漫長的過程。


    可在亞瑟看來,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而已。


    數以萬計的文明突破了來自他們生存行星的限製,開始將觸手伸向宇宙的更深處。


    這讓亞瑟猛地想起了曾經的自己,作為鐵基生命的自己。


    過去的他們也是拚命地發展科技,想要擺脫星球去往更遠的黑暗中進行探索。


    那時的他同樣將自己的目光置於星辰之上,他渴望更加深入地了解宇宙萬物。


    可如今真的淩駕於星辰之上,亞瑟又感到難以置信了。原來在這個世間真有所謂“神”的存在。


    猛然意識到這一點後,亞瑟瞬間停滯在虛空之內。


    此刻的他意識當中隻剩下無邊的恐懼。


    因為當他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甚至是以超光速的方式來回到所謂“過去”之後,他才終於意識到,如今自己發現的一切,其實早已在宇宙中存在多年。


    事物究竟真實還是虛幻,完全取決於粒子存在的形態。


    一切從大爆炸發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徹底注定,沒有人有能力進行任何改變,他們所有的掙紮都隻是徒勞而已。


    “啊!”亞瑟在虛空中痛苦地呐喊著。


    可四周隻剩下一片寂靜,他的悲慟以無限接近光速的方式向遠處傳播著,不知會被什麽文明接收到,或者僅僅被當成普通的背景輻射。


    至此亞瑟終於明白了李雅然為何會認定整個宇宙空虛且毫無意義,她終其一生所要尋找的究竟是什麽。


    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真相而已,她想要的不過是找出那雙在宇宙之上仍舊在窺探的眼睛,問一問它們,宇宙究竟是什麽而已。


    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亞瑟的逃離其實毫無意義。


    他無論身處何方,都逃不過這空虛的命運,都無法擺脫作為一粒無用的棋子。


    不!生命絕不該止步於此!


    無論如何亞瑟都不甘心被困在原地,他已經掌握了無數生命都無法窺探到的真相,已經真實地瞥見了宇宙的一角,他絕不能就此止步!


    既然如此,那就讓這宇宙徹底變成荒蕪一片,他倒要看看,屆時造物主究竟會不會出手進行阻止,那雙盤旋在整個宇宙之上的眼睛,是否還能冷眼旁觀這一切。


    打定主意之後,亞瑟做出了和李雅然同樣的選擇。


    矽基生命,這是最適合在宇宙中進行繁衍與破壞的物種了。


    亞瑟根據曾經從李雅然意識中獲得的記憶,幾乎完美地複刻了泰爾西人。


    當數千年之後,當親眼見到自己的傑作開始向宇宙深處進發後,亞瑟才開始感慨萬千。


    難怪泰爾西人的足跡能遍布整個宇宙,每一次輪回它們都被當成了最重要的工具。難怪它們總是神出鬼沒,好像永遠都不可能被徹底消滅一般。


    原來它們的造物主不光有李雅然,連自己都成為了罪魁禍首。


    那就讓這一切既成為開始,又變成終結吧!


    在亞瑟鍥而不舍的努力下,“禁地”這顆星球周圍所有的星體都被亞瑟毀滅殆盡。他讓星體接二連三地進行碰撞與融合,試圖製造出全新的能吞沒一切的超級黑洞。


    這裏仿佛變成了全新的“默落底空洞群”,沒有星光,更加沒有文明閃耀。所有的一切都陷入絕對的黑暗與空洞當中。


    當整整兩個巨大的星係開始發生融合與碰撞後,當它們的體積壓縮到隻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一後,一個全新的黑洞終於在兩個星係中央誕生了。


    不可逆轉的坍縮就此發生,而“禁地”剛好就在坍縮點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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