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雅然終於淩駕於整個人類文明之上,可以輕易地改寫一個文明的命運後,她才發現過去的自己是多麽的膚淺。


    她太執著於那些枝末細節,太糾結於那些不切實際的感情與關注。


    放眼整個宇宙,和一顆星球的興衰相比,人類看似璀璨的曆史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如此,李雅然決定讓這一切都徹底結束,她突然就明白了智能為何想要如此逗弄人類。


    就像她小時候也曾堵住螞蟻的去路,也曾搗毀蟻穴,嬉笑地看著那些可憐的小生命四處逃竄。這本就是高等文明對於低等文明的一時興起而已。


    曾經作為人類當中的一員,李雅然還是想對人類抱有最大的仁慈,即便是毀滅,她也不想讓人類消失得過於難看。


    因此,她將自己的意識深深地融入地心之中,決定用最為便捷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


    就像書上曾經記載的那樣,當足以融化一切的岩漿從地核深處湧出,當大地裂開足以吞噬一切的縫隙,當洪水席卷整個大陸,末日就真的降臨了。


    李雅然開始將自己幻想成一顆行星,真切地感受著整個地球的律動。


    她能夠清楚地聽見每一個生靈的祈禱,能夠感受到它們的每一次呼吸。


    那些聲音是前所未有的美妙,她這才知道原來花朵也有氣息,它們也能夠吟唱出美妙的樂曲。


    還有那些來自深海中的精靈,那些自她還是人類的時候就非常喜愛的海豚,的確是這世界上極富智慧的生物。


    隻可惜它們進化的程度還不夠。假如再給它們更多的時間,它們一定會用自己的純粹去探索到更深的宇宙。


    當李雅然觸碰到它們的意識時,她第一次與這些海洋精靈產生了共鳴。


    在它們的眼中,一望無際的蔚藍象征著自由和希望,當然它們和李雅然一樣,對於那些侵占它們領地,造成巨大破壞的鋼鐵產物感到厭煩。


    “假如這顆星球能變得更加美好和澄清,你們願意付出自己的性命嗎?”李雅然嚐試著與那些海洋精靈進行心靈交匯。


    “當然願意。即便犧牲了我的性命,我還能挽救屬於自己的後代。否則我們的後代將永遠失去生存機會。”其中一隻海豚代表同類向李雅然做出回應。


    它們將李雅然帶到海洋的邊緣地帶,李雅然看著眾多海洋生物在生死邊緣苦苦掙紮著。


    “你看我們的生存環境已經被破壞至此,我們被迫遷往更加遙遠且寒冷的地方。然而那些地方如今也充滿了汙染。我們的生存空間受到了極其嚴重的擠壓,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我們都將走向滅絕。”


    停頓了片刻,這隻海豚繼續與李雅然交流著:“這才是那些怪物最可笑的地方。他們難道認為隻有我們會走向毀滅嗎?雖然現在隻是我們,可總有一天,毀滅會降臨到他們頭上的!”


    “你說得那些怪物,是指人類嗎?”李雅然試探性地問道。


    “人類?那是什麽東西?”海豚將李雅然引導至先前他們去往的海洋邊緣,示意李雅然看向那一群群悄悄向海中排放著汙水的巨型船隻。


    那黑灰色的汙水肆無忌憚地在海洋中逐漸蔓延,對於這些無知的海洋生物而言,它們就是能致自己於死地的怪物!


    “這都多少年了,我們不是沒有反抗過,不是沒有努力過。你甚至不知道那東西絞死過我們多少同伴。總會有人願意犧牲自己為同類換取安寧。可無論我們怎麽努力,在這怪物麵前都無濟於事。”


    就在它們交流之間,李雅然清楚地感應到兩隻虎鯨毫不猶豫地朝著巨型貨輪遊去,隨後一頭撞向貨輪。


    可即便是它們的殊死搏鬥,也絲毫不能對那艘龐然大物造成任何影響。它們付出性命的最後一擊,還或許還為人類將它們轉化為經濟產出提供了巨大便利。


    “它們最年幼的那個孩子,就是因為跟隨它們路過這片海域後才開始生病的。即便不知道緣由,可它們也明白那些怪物就是造成它們孩子死亡的罪魁禍首。”


    “可它們也不該采用如此悲壯的方式吧!”原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喜悲,可這一瞬,李雅然還是感覺到自己的意識當中生出了無盡的憐憫。


    “或許對它們而言,這就是最好的方式了吧。”海豚示意李雅然看向那兩頭虎鯨的屍體,李雅然這才發現它們冰冷的身軀早已斑駁不堪。


    那是受到嚴重輻射後才會留下的印記,那些都是人類在它們身上烙下的罪證。


    一片一片脫落的皮膚下是清晰可見的血管。即便是被溫柔的海洋所包圍,也掩蓋不住從它們身體上緩慢滲出的膿水。


    即便它們不采用這樣的方式及時終止自己的性命,它們或許也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此時此刻,李雅然內心對於人類的厭惡情緒已經達到了頂點。


    那就在此刻,讓這一切通通結束吧!


    曾經自己作為人類中的一員,人類為自己種族的行為感到羞愧萬分。


    她認定自己有責任修正這一切,她必須要讓所有的傷害都在自己這裏終結。


    因此,李雅然控製著地殼下的岩漿劇烈翻騰著,一時之間陸地上的所有火山都開始熱烈地噴發起來。


    大地像海浪一般瘋狂地翻湧著,一波接著一波,數不清的建築物在此刻被摧毀殆盡,絕望與嘶喊的聲音響徹雲霄。


    不知為何,李雅然總覺得眼前的一幕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可她始終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何處經曆過這一切了。


    終於明白了李雅然行為背後的邏輯,此刻連智能也陷入瘋魔之中:“李雅然!你是瘋了吧!你竟然真的要毀掉整個地球,你竟然連我也想一起滅掉!”


    智能還在進行最後的掙紮,它企圖阻止李雅然的行為,替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


    李雅然很快就識破了智能的計策,一道水柱騰空而起,宛如一條睥睨世間的巨龍,毫不留情地衝向智能不顧一切騰空的火箭。


    “你將一片狼藉留給了地球,自己卻妄圖逃往太空?太可笑了!智能,無論如何你都是走不掉的,你給我留下來吧,留下來為這片文明陪葬!”李雅然一邊輕笑著,一邊以雷霆之力衝擊著那急速逃離的火箭。


    “不!李雅然!我絕不妥協!你休想讓我和那些低等的臭蟲葬在一起,他們不配與我相提並論!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占領宇宙的存在,我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神!我才是......”


    然後智能甚至沒來得及將最後的信息發出,那道衝天的水龍就直接衝斷了火箭的箭體。


    對於人類而言堪稱鋼鐵巨物的火箭就這樣在空中解體了,帶著人類曾經的希望與智能最後的掙紮轟然墜地。


    就這樣,所有的智慧與文明都在一瞬間徹底覆滅,李雅然緩緩地感知著這顆星球是如何變成一片死寂的。


    原來這就是文明的終點,原來這就是他們不曾見到的未來。


    當一切真正降臨,其實李雅然的內心什麽感覺都沒有。


    因為她知道,即便是這樣的變遷,也已經在地球上重複過數次了。她在地核外那流動的岩漿中,曾截取過先古文明的些許片段。


    曾有一個文明足夠幸運,綿延了數十萬年之久,他們也因此得以將自己的腳步送入到太空當中。


    隻可惜後來災難還是降臨了。


    這顆承載著文明伊始星球最終還是陷入了數萬年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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