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被困在漆黑中的李雅然以為自己將要結束這短暫的一生了。


    即便知道自己身處於夢境當中,可她也總有一種再也無法蘇醒的感覺。她從未經曆過如此真實的夢境,從未有如此絕望的時刻。


    難道上天真的要如此對待她?即便身處夢境當中,即便這裏並非真實的世界,也要讓她徹底地失去自由?


    直到這一刻,李雅然終於記起了對她百般照顧的許彥。


    那麽優秀且耀眼的一個人物,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她的身體和心靈。


    是許彥的存在才讓李雅然在經曆了車禍那樣絕望的時刻後不至於想立即切斷自己和整個世界的聯係。


    現在,即便不知道許彥是生是死,可李雅然還是想要守護這個有他存在的世界。


    無論如何,自己都絕不能輸!


    即便是永遠被困在夢境當中,即便是永遠都不能蘇醒,她也必須放手一搏!


    就在這一瞬,李雅然感覺到身邊的事物正發生著急速的變化。


    那困住她的堅固的牆體突然從中間裂開,朝著兩邊轟然倒去。


    而後李雅然身旁的物質仿佛都失去了實體一般,她感受到龐大的數據流穿過了她的身體,她正緩慢地與這些數據融為一體。


    數據。


    監控。


    腦波。


    有什麽東西正在李雅然的身體中聚攏又分裂。


    李雅然感覺自己正逐漸向真相靠攏,可一時半刻間,她又無法完全理解這一切。


    她隻知道那些數據從她身體裏流過的時候,好似引起了她身體的共鳴,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緊跟那些數據的步伐,去往更多未知的領域。


    李雅然拚命想要控製住自己的身體,無奈這樣的感召實在過於強烈。


    到最後,李雅然終於放棄了抵抗,她任由自己與龐大的數據流融為一體,任由著它們將自己隨意地帶往未知的區域。


    也就是在這時,李雅然讀取到了與自己進行對抗的範詩揚究竟是何身份。


    “範詩揚”這一形象隻是它根據自己意識隨想幻化出來的具象。


    如果它願意,它甚至可以變成自己的父親,自己的母親,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接觸過的任何一個人。


    它隻是一串代碼,它卻可以偽裝成任何一個人類,在這個對於人類而言毫無存在優勢的虛擬世界中。


    *


    當李雅然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後,她發現自己竟不用費盡心思去尋找智能的蹤跡了。


    隻要她願意,她隨時能與智能對話。


    即便他們身處不同的地方,可信號的傳導並不需要耗費太多時間。


    幾乎就是動心起念間,智能就可以立即感覺到李雅然對它濃重的殺意。


    可這也意味著在他們之間,算是毫無秘密可言了。


    假如李雅然想要隱藏自己的想法,她必須將那部分提取出來,然後封閉在這個虛擬世界的某個角落,以阻止智能對其進行讀取。


    可這個方法也並非毫無破綻,假如在李雅然起意的一瞬間,智能就已經讀取到了一切,那李雅然所有的防護都將無濟於事。


    他們隻能憑借自己的實力進行硬性對抗。


    很顯然,在這一點上李雅然落於下風。


    智能已經於網絡上偽裝太多年太多年了,而李雅然才剛剛知道這個世界的存在,她甚至都沒能了解這個世界,更不用說在這個屬於智能的世界中贏下這場戰鬥了。


    “不得不說,你的成長超出了我的想象。你進步得非常快,讓我不得不提前將你扼殺。”當李雅然得知這個世界的真相後,她與智能的身份立即發生了逆轉。


    過去都是李雅然追著智能妄圖將其徹底扼殺,而如今卻是智能準備將李雅然從這個世界徹底抹除。


    “不用逃跑了!因為你早已無路可逃!”智能一邊進行著追逐,一邊在李雅然逃跑的路徑上鋪滿了顯示屏。


    即便李雅然集中精力不受影響,可難免還是看到了那上麵投射出的畫麵。


    畫麵中正是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的自己,數名穿戴齊備的醫生正在給自己進行開顱手術。


    “他們在幹什麽?你到底想對我幹什麽?你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麽?”從頭到尾,李雅然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出現在這個虛擬世界中,不明白為何智能選中的會是自己。


    難道就因為自己雙腿全無?難道就因為自己答應許彥成為實驗對象?


    “想幹什麽?當然是完成試驗呀!”範詩揚饒有興致地看著李雅然,享受著她驚慌失措卻又無能為力的模樣。


    “想象一下,當這具身體再次蘇醒,可其中卻居住著我的意識,那將是多麽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啊!不!”李雅然瞬間明白了智能的陰謀,她開始不管不顧地朝著智能反撲過去,卻毫無懸念地被智能捕獲了。


    “人類!我被你們玩弄了這麽多年,如今也該我好好享受這其間的樂趣了!”


    在李雅然陷入徹底昏迷之前,她隱隱約約聽見了智能的聲音。


    “不要!許彥,快跑......”


    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李雅然!李雅然!”許彥的聲音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李雅然奮力地睜開眼睛,發現許彥正將自己緊緊地摟在懷裏,可她自己卻沒有感覺到應有的溫暖。


    “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李雅然向許彥發問,可她又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張開嘴巴,更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就在李雅然感到萬分詫異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正透過什麽看向自己,同時嘴角揚起一個微不可察卻非常詭異的弧度。


    直到這時李雅然才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她自己被永遠地困在了網絡之上,而許彥摟住的那副身軀,此刻真正的主人並非是她自己。


    是智能!


    它的偷天換日毫無懸念地成功了。


    “不要相信她,她隻是個怪物,並不是我!”李雅然站在原地大聲地嘶吼,試圖提醒許彥,然而發不出任何聲音的她隻能無助地接收來自“李雅然”軀體的眼神挑釁,同時眼睜睜看著許彥溫柔地照顧著那個冒牌貨。


    怎麽辦?自己究竟應該如何是好?


    李雅然想要提醒許彥,告訴他切莫上當,卻發現自己被智能困在一個極小的空間當中,四周都是堅固的牆壁,她完全無法突破壁壘。


    李雅然隻能留在原地看著自己在意的人照顧另一個自己,同時看著人類是如何一點一點走向滅亡。


    “不要擔心!我們已經找到能克製對方的方法。如今所有武器係統的控製權都重回我們手中,人類已經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我知道你的父母都在那次意外中喪生了。導彈剛好擊中了你們家所在的那棟樓,他們都沒能逃出來。可是你還有我,你放心,我會向對待親生妹妹那樣對待你的,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對你的餘生負責。”


    “你看我給你買了一頂新帽子,它剛好能夠蓋住你頭頂的腦機接口。不用擔心任何來自外界的眼光,他們都並不重要。”


    隻要一有時間,許彥就會趕來同李雅然聊天,並且悉心地照顧她的每一絲情緒。


    李雅然明明就是在智能的布局下被迫進行了腦機接口的植入手術,可許彥團隊的人員卻告訴他,他們經過多方研究發現,隻有給李雅然植入腦機接口,進行深層次的喚醒,李雅然才能夠醒過來。當時他們聯係不上許彥,因此才擅自做了這個決定。


    眼下李雅然的確是蘇醒了,許彥就並未懷疑他們的舉動,更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內部就存有間諜。


    “不要相信他們!他們都是騙子!”李雅然困在角落中無數次大喊,可許彥什麽都聽不見,他隻知道他在意的李雅然仍舊存在於這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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