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錦衣少年橫衝直撞地冒出來,拿折扇指著老婦人罵道。


    老婦人也不惱,依舊是笑眯眯道:“這位公子,你大概是不知道如今物價漲得快油米麵都漲,老婆子賣完這一籠也不過才掙五十文呢。”


    錦衣少年絲毫不懼,他雙手抱臂仰著下巴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道:“臭老太婆,你別以為我身份高貴就什麽也不懂。物價是漲了一些,但漲價的都是絲綢玉器一類的精細物件,米麵油糖一類都由官府出麵壓著價格漲價隻比去年漲了幾分。你這一擔所需成本不會超過五十文,可你居然敢賣三十五文一個!簡直是奸商中的奸商!”


    老婦人麵色一變知道自己是遇到硬茬了,她知道騙不過去就開始裝可憐。她老臉一皺,拍著膝蓋就哭了起來:“老婆子可憐啊……家裏隻剩我一個人啊,家中沒有餘糧隻能指望著這麽一個攤子弄點碎銅錢過生活啊……你們錦衣玉食的少爺小姐為什麽要為難我苦命的老婆子啊!”


    陳菀本不想計較,但是有人為她出頭又遇上這樣倚老賣老的刁老太她也不能讓別人為她衝鋒陷陣而自己躲在後麵。


    陳菀上前不徐不疾氣定神閑道:“奶奶。你命苦也不是我們造成的,我們沒有義務為你的辛苦而付出多餘的錢財,你這套賣慘對我沒用。其實食物的定價本來是你自己的事,我沒有問價就買這是我的問題,這一百文我可以付。”


    老婦人臉上一喜,卻又聽陳菀道:“但是以後我永遠不會買你的糕點,也會讓我身邊的人不要買。奶奶,其實你的糕點很好吃,若是價格公道肯定也是很受人歡迎的這才是長久之計。可是你自己卻斷了你自己的路,你隻能騙騙像我這樣的人一次。若是遇上霸道的,不給你銀子也就罷了若是打你一頓你這把老骨頭怕也受不了吧。這樣做生意太不明智了。”


    老婦人哪裏聽得進去她的肺腑之言,她眼裏隻有她手裏的銀子,她一把奪過銀子狠狠剜了陳菀一眼:“多管閑事。”


    陳菀無奈輕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良言難勸該死鬼,她不參與別人的人生。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沒用啊!”錦衣少年跟上來語氣十分不快。


    陳菀衝他福了福身“這位公子,剛才的事多謝你仗義執言了。不過就一些小錢,大過年的就別吵了。欸?你……”


    陳菀越看越覺得此人眼熟。


    錦衣公子盯著陳菀也微微眯了眼:“我看你也十分眼熟啊……”


    正在此時陳菀身後傳來一個熟悉又焦急的聲音。


    “菀兒。”


    陳菀回頭看到方明時還穿著那身紅色官服匆匆趕來,大冷的天他的額頭卻沁出了薄汗。


    他看到陳菀眼睛亮了一亮:“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我幾番要走卻一直被人攔著,讓你等久了吧……”


    “我想起來了!”錦衣公子差點跳起來,他指著陳菀和方明時結結巴巴道:“泰……泰安!是你們兩個!”


    他這一激動陳菀也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泰安那個紈絝齊無殤嘛,真是無巧不成書居然在靈都遇到他了。


    陳菀歪著頭笑著跟他打招呼:“真巧啊,齊公子。我們三人還真是緣分不淺呢……”


    “誰跟你們有緣份!”齊小公子看到陳菀和方明時氣都不打一處來。上次他沒考上鄉試被他爹斷了零花苦哈哈地過了許久,好不容易討好賣乖才有了這次來靈都找他舅舅的盤纏。一看到這兩個人他就腦袋疼。


    方明時也認出他來了,他拱手道:“齊公子別來無恙啊。”


    “你居然當官了?”齊無殤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方明時的紅色官服,而且這官當的跟他爹差不多品級,一些罵人的話他隻能咽了下去。千言萬語隻匯聚成一個“哼”字以示自己的不滿。


    方明時問陳菀:“你們怎麽碰到的?”


    陳菀如實道:“剛才我買東西被人訛了,是齊小公子仗義執言幫了我。”


    齊無殤依舊插著腰罵罵咧咧道:“早知道是你我根本就懶得管,讓你被那個老太婆坑死算了。”不過他仔細一想陳菀該付的錢一文也沒少付,這個忙他幫的似乎也沒多大價值這才悻悻閉了嘴。


    陳菀卻是笑著誇獎他:“看不出來啊齊公子還深諳行商之道。”


    “那是。”齊無殤搖著他那把金衣折扇倨傲道:“舞文弄墨我不行,武功拳腳我也不行,可論起吃喝玩樂的門道我可是個中翹楚!”


    陳菀點頭同意:“這個我相信。”


    “你什麽意思!”齊無殤怒目而視,活像一隻發脾氣的河豚生氣道:“你難道覺得我是那種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嗎?”


    陳菀被他逗笑,她都有點喜歡齊無殤了。


    方明時道:“齊公子。我們有緣相遇靈都不如改日再敘?”


    “誰要跟你們敘舊啊!”炸毛小公子傲嬌拒絕一扭頭搖著他的折扇翩然遠去了。


    “這齊無殤還挺可愛。”陳菀看著他的背影下結論道。


    方明時點頭輕笑:“對了菀兒,聽說你之前跟臨……魏王殿下鬧了矛盾一個人遠行了,你沒遇到危險吧?”


    方明時剛聽到她沒去昭北時鬆了一口氣,可轉念又擔心起來,她一個女子沒有庇護孤身待在風雨飄搖的北境這麽想來簡直比跟著昭北也好不到哪裏去。方明時一直擔心她的安危,今日見她麵色紅潤,舉止輕盈這才放心下來。


    “沒有。”陳菀伸開手臂在他麵前轉了好幾圈:“我天生就是逢凶化吉的命,去哪裏都傷不到我的。”


    “這倒是。”方明時同意了她的說法:“對了,你餓不餓?我請你去吃一頓。”


    “先不忙吃飯。”陳菀打斷他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你升官了?現在在哪裏任職呢?”


    說到這個方明時的臉居然紅了,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頸,道:“因為去年治水還有抵禦叛軍有功,林知府上奏為我請功,陛下升我做了工部員外郎。”


    為官一年便做到了從五品的京官這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事了,方明時還如此年輕。整個朝野上下能與他的際遇相匹敵的隻有柳朝雪了。換做旁人可能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青雲之路衝昏頭腦了,難得方明時還一如既往,純粹得讓人佩服。


    可若是陳菀沒記錯方明時調任工部應該是科舉後的五年左右,這才一年就已經到了這個階段了?


    看來時間進度真的拉快了。


    方明時看她發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麽了?可是凍壞了?”


    陳菀緩過神來,笑道:“不是。還是恭喜你高升了。今後就是京官了,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菀兒你說笑了。不管是什麽官不過都是為了百姓謀福祉罷了。”


    陳菀心中歎了口氣,這時間進度一拉快想必方明時的死期也會加快,原著他能活到二十八歲,如今看來卻是未必了。


    陳菀望著他那張溫和還帶著幾分天真稚氣的臉隻覺得難過。作者書寫筆下人物時總是會為他製造缺點,若是沒有缺點便讓他短命。方明時便是這樣一個存在。因為他善良、聰慧、還有一顆難得的仁心,所以他必須要死,而且必須要英年早逝。


    可當這個人站在你麵前時,你卻隻會心疼惋惜,歎命運不公。


    “啊,下雪了!”方明時抬起袖子遮在了陳菀頭上:“快走快走,我們找一處酒樓先吃飯避避雪。”


    陳菀抬頭看去,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下,在這整個天地之間,仿佛隻有他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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