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狄放下酒杯,來到門口將門輕輕推開露出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


    他冷淡道:“聽著吧……”


    沒一會兒,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對麵房間裏的門伴隨著一聲尖叫被轟然打開。


    一個滿臉傷痕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


    “救救我!救救我!”


    姑娘口中喊著,卻被跟出來的男人一把扯了回去。


    “我隻是侍女,我不是樓裏的姑娘啊!”她哭喊著。


    “啪!”


    隨之而來一個狠狠的巴掌聲。


    “臭娘們,知道裏麵那個是誰嗎?那是王公子,瑉昌王氏的大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還敢拿喬!別給臉不要臉!”


    “我不要……我不要……”姑娘拚命掙紮,她看見柳朝雪他們的包間的門開著縫,衝著他們喊道:“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


    柳朝雪沒忍住看向她,那姑娘的眼神中仿佛有了一絲希望。


    “你喊破天也沒用,這裏的人誰也不會救你!”


    柳朝雪看向尉遲狄,可他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為所動。


    直到少女的聲音徹底消失,尉遲狄才起身去把門關上。


    “我還以為,你會救她。”柳朝雪開口。


    尉遲狄淡漠道:“這樣的事一天發生多少起,我一個手根本數不過來,管不過來。”


    “我以為世家子弟會多少在乎一點自己的名聲,不會太胡作非為。如今看來,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囂張一些。”


    “你太不了解世家了……”尉遲狄將手中酒一飲而盡,雙眼因為酒氣有些朦朧之意:“世家眼裏除了世家,其餘人都不是人,根本不會在意他們的感受。知道這個小館為何不讓世家以外的人進來嗎?”


    柳朝雪沉默。


    “因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而且世家在這裏的所作所為,不會傳到別處去,這是共識。”


    “原來如此……”柳朝雪自嘲一笑。


    世家和普通人之間隔著天塹一般的距離,這不是一場科舉或者一個變革就能改變的事實。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尉遲狄忽然問她,他那雙蒼鷹一般的眼睛就那樣看著她。銳利而懾人,好像從來沒有喝醉過。


    “將軍……你是想讓我去改變這一切?”柳朝雪回看他。


    尉遲狄冷笑一聲,道:“你才不會。你隻會明哲保身,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尉遲狄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酒喝完了,就此別過吧。”


    房間裏隻留下了柳朝雪一人,她卻並不急著走,慢慢悠悠地把剩下的酒喝完。


    她細細聽著隔壁的動靜。


    有一個事情她從未向別人提起,其實她的聽力強出旁人許多。她之所以知道這裏是風月場所還是因為她聽到了房內的動靜。這裏的隔音雖好,但也強不過她的耳朵。


    那個姑娘在哭,但是越哭越小聲,想來也是認命了。


    許久之後。


    一個男子說道:“公子,這個也是帶去別院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懶懶道:“帶回去做什麽?小爺院裏也不是什麽人都能住的。”


    “小的糊塗了。”


    一陣稀稀拉拉的聲音之後,對麵歸於平靜。


    柳朝雪這才起身,她推開對麵的包房門。


    饒是鐵石心腸看了眼前的場景也是忍不住心驚肉跳,隻覺得心疼。


    少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不著片縷,身上所能見到的地方不是青紫一片,就是血肉模糊。


    柳朝雪在屋裏搜尋了一會兒,想找到什麽可以蔽體的東西,但是實在是沒有,她原本的衣衫早已被撕裂。


    她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了少女身上。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好,還有氣。


    “姑娘……”她試探著叫她:“能聽見我說話嗎?”


    少女本已經沒有求生之誌,她今日遭受的苦難已經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她不想活了,也沒有臉活了。


    在這麽多人麵前失了清白,她這條命就算撿回來又有什麽用呢,照樣是活不下去的。還不如一了百了。


    可是身上蓋著的衣服傳來的體溫,加上這個聲音清冷動聽,如清泉汨汨流進她心裏,讓她有了睜開眼睛看看他的意願。


    她緩緩睜開,眼前的少年漂亮得不似凡間人。眉眼清冷,眼神裏卻都是關切。


    給自己溫暖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人嗎?


    “姑娘,還好嗎?我帶你去看大夫吧?”他說。


    少女忽然不想死了,活著……活下去好像也不錯。


    ……


    米茵茵這幾天一直住在醫館裏,身體上的疼痛倒是一點點減輕了。


    隻是時常會想起那天經曆的一切,一旦回想起來,她就陷入絕望。


    幸好還有那個姓木的公子時常來看她,還替她付了藥費。這位公子該是天神下凡吧,否則怎麽會如此善良,如此英俊,她世界裏從來沒有過這般人物,讓她對這個荒唐的世界有了一絲的希冀。


    他是她活著的唯一念想。


    “米姑娘。”


    柳朝雪又來看她了。


    米茵茵空洞的眼神忽然有了光。


    “木……木公子。”


    柳朝雪坐在她床前,微微一笑:“姑娘的傷恢複的如何了?”


    她有些羞澀地縮了縮,自己病容憔悴怎麽好在他麵前出現。


    “還……還好。多謝公子關心。”


    “那就好。今日看來姑娘臉色確實好了不少。”


    她極少如此和顏悅色,米茵茵一時之間失了神。


    “姑娘,雖然有些難以啟齒……可我還是想問問,你……是清風小館的人嗎?”


    提到這個,米茵茵滿臉驚恐懼怕,她連連搖頭:“不,不,不是的。我不是清風小館的人,我真的不是。”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可你是怎麽到那裏去的還被王崇祿看上了?”


    米茵茵痛苦地回憶:“我……我是良家女子,因為想補貼家用才去找了牙婆幫我介紹了一個工。她說隻是去端酒送菜,隻要夠勤快每日可以得兩百文。”


    “牙婆在騙你?”


    “沒有的。牙婆沒騙我,我的確就是在清風小館做侍女的。隻是那日……剛好被王崇祿看到了,他把我當成了館裏的女子……他非要我陪他喝酒,我不願意……”


    米茵茵說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又啜泣了起來。


    柳朝雪無奈遞上了一方手帕,看她擦完眼淚才問道:“所以……那清風小館的確是有娼妓?”


    米茵茵緊張抬頭,怯怯地看著她,生怕他嫌棄自己。


    “別怕。”他溫柔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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