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小民家庭信息閉塞,陳菀決定出門去確定時間線,她必須掌握現在劇情進行到哪一步了才能做出下一步行動。


    柳縣令家就住在縣前街門口兩個石獅子,對街有一株千年老樟樹,十分好找。於是她便時時去那邊蹲守以獲取有用信息。


    今日是立春日,昨日裏剛下了一場大雪,厚厚的積雪還覆在屋頂。可街上卻是熱熱鬧鬧人來人往,小攤販們穿著厚厚的冬衣一大早就到街邊占位。泰安的習俗,立春日是一定要吃糖炊圓和鴨蛋的,是以滿街都是賣糖炊圓和鴨蛋的小攤販。


    樟樹下,披著灰色鬥篷的少女帶著一個穿得圓滾滾的小男孩已經在樹下蹲了大半天了。兩個人眉目之間有些相似,生得都很討人喜歡,站在滿樹積雪下好看得跟一幅畫似的。


    小植坐在樹根上,小心翼翼剝著青皮鴨蛋,小手雖胖卻十分靈活。


    忙活了好一會終於剝好,正張嘴咬過去,手上卻是突然一空。


    他癟著嘴看著靠著樹幹吃鴨蛋的少女,帶著哭腔:“阿姐……”


    陳菀吃著鴨蛋,淡定道:“小孩不要吃太多鴨蛋,會長不高的。”


    小植年齡小,但也不傻,他氣呼呼道:“你胡說!阿娘都讓我多吃鴨蛋,偏你說吃了不好。”


    “那還給你。”


    陳菀眼睛一直盯著柳府大門,把剩了一口的鴨蛋塞到小植嘴巴裏。


    小植氣得雙腳亂蹬。


    陳菀看著小植笑得合不攏嘴。在這個沒有娛樂活動的世界,欺負弟弟已經成了她為數不多的娛樂之一。


    笑完後,她忍不住喃喃道:“這麽多天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小植一下就忘了她欺負他的事,湊過來順著她的方向看:“阿姐你這幾天都在這兒看,到底在看什麽?”


    陳菀神秘道:“我在找大美人……”


    “大美人?”這超出了小植的認知範圍,他歪著頭一臉迷茫。


    陳菀忍不住蹲下來捏住他兩頰的肉。


    “啊呀,阿姐你壞死了!”


    說著就捧著臉跑開了,陳菀也沒有去追,這裏離家不算遠,附近的商販也都是熟人,誰都認識這個小鬼,丟不了。


    她嗬了嗬凍僵的手,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柳府的大門。


    柳家老爺雖說隻是偏遠縣城的縣令,但在這個地方了也能算的上一個土皇帝了,他的家門可不是誰都能進得的。


    可惜啊,蹲守了那麽些天,她連柳家有幾條狗都弄明白了,卻還是沒有什麽有用信息。


    站得久了,陳菀跺了跺腳。


    她忍不住抱怨:“這天也太冷了吧!沒有羽絨服和暖氣的冬天到底要怎麽熬過去啊……”


    皇天不負有心人,柳府那邊終於有了動靜。


    朱漆大門突然被打開,好幾個體格健壯的婦人拖著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子扔到了大門口。


    這動靜不小,惹得街上的路人紛紛側目。


    陳菀一下子不冷了趕緊隨著人群過去看熱鬧。


    等她過去時,門裏走出一個披著狐皮鬥篷滿頭珠翠的嬌豔少女,看上去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她雙手揣在一個同色狐皮暖手套裏,神情冷漠倨傲。


    陳菀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柳家那個又蠢又壞的嫡長女,柳朝華。


    不過,小說裏可沒說她長得這麽好看。


    那麽相對的,剛才那個應該就是……


    她看向被兩個婦人按在地上的女孩,一看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什麽叫天生的大女主啊,她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了。


    明明灰頭土臉,甚至臉上還有傷,明明瘦得皮包骨頭一身粗衣,可隻要她一抬頭,瞬間就能把對麵那個珠光寶氣的官小姐秒成渣渣,讓她身邊所有的人都黯淡無光。


    過往的路人跟她的反應也一樣,雖然是這樣的場景卻也忍不住感慨。


    “好漂亮的女孩子!”


    “老婆子我活了七八十年了,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娃娃。”


    “作孽呦,這麽好看的娃娃怎麽被打成這樣!”


    機會來了,陳菀心中暗喜。


    柳朝華的本意是想讓柳朝雪出糗,聽到這些議論她更是氣炸了。她身邊的侍女極懂眼色,為了討好她忙上前趾高氣昂地對著另外幾個婦人道:“劉媽媽,田媽媽,三小姐偷東西手腳不幹淨,麻煩您二位在她身上再搜一遍可莫要遺漏了。要是找不回我們大小姐的鎏金寶石簪,我們這些當下人的可都脫不了幹係。”


    “是。”


    兩位媽媽領了命,站在柳朝雪身邊把她從頭到腳摸了遍,見找不出什麽東西來,那兩個婦人竟將她的外袍脫了下去繼續搜身。


    數九寒天,她本來穿得就單薄,這外衣一脫非得凍出病來,而且黃花大姑娘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這樣對待,已經算是極大的羞辱了。更有無恥好色之徒看著發出令人作嘔的笑聲。


    圍觀群眾中有不少人都看不下去,當然也包含陳菀。


    陳菀看書時,對於前期柳朝雪的遭遇並沒有太多心疼,因為她是女主角總能化險為夷,就算受苦也能馬上報複。


    如今親眼見著,倒真是有些難受。


    可是柳朝雪,不愧是我們的大女主,她沒有說話,沒有哭鬧,眼神比冰雪還幹淨冷冽,完全沒有反抗任由下人羞辱她。


    柳朝雪太知道自己這個嫡姐的德性了,她就想看她屈服,看她痛哭流涕地向她求饒。可她偏不想如她意,柳朝華想見的模樣,她半分都不會流露。


    陳菀看不下去,正打算出手幫忙。可她還沒來得及出手,有人卻早她一步上前了。


    一個身著藍色布衣的青年上前拱手道:“柳小姐,這個柳三小姐再怎麽說也是您的妹妹,是柳家的小姐,不管她犯了什麽錯,也不該讓她一個姑娘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脫衣搜身……”


    “大膽!你是什麽人?竟然敢教訓我們家小姐!”


    丫鬟厲聲阻止,柳大小姐卻是淡淡一笑:“無妨,讓他繼續說下去。”


    青年臉皮薄,見她如此大度倒是自己有些失態了,於是語氣也緩和了不少:“柳大小姐,小生知你丟失首飾心中著急。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事應該報官由官府出麵審理,濫用私刑實在是不可取。這若是傳出去,也有損你柳大小姐的名聲……”


    柳朝華冷笑:“公子的意思是,我管教我自家庶妹會連累我的名譽受損?”


    柳朝華把這個“我”字拉了重音。


    陳菀這才記起來,這個柳家大姑娘來頭可是不簡單的。她外祖家是赫赫有名的江北徐家,是東秦有名的世家大族。傳言有說,徐家的女兒哪怕是進宮做娘娘也是夠資格的。


    當初柳縣令憑著長相擄獲了柳朝華母親的芳心,本來是該入贅的。隻是柳朝華的母親陷入愛情無法自拔,與家族抗爭非要嫁到泰安這個江南偏遠小縣來,家中不允,她便與家中決裂。雖然當初鬧得難看,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孩子都長大了,便漸漸與江東本家緩和了關係。


    柳朝華能在柳府甚至整個泰安縣橫行霸道,仗的就是徐家的勢。


    有徐家這個靠山在,打打人這種事根本不會被人指責。擔心她徐家的外孫女名譽受損這就是最大的笑話。


    雖然後來女主開大的時候,這個徐家被連根拔起,下場慘烈,但就現在來說,徐家捏死一個升鬥小民那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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