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找個機會讓皇上覺得他受了委屈需要補償,周王最近一直在等這個機會,就是為了能順勢敲定自己與瓷瓷的婚期。


    此前幾次主動提起,或者借著被誇獎要求賞賜,提婚期都被父皇岔過去了,兩人的婚事除了最早的口頭應允,竟是許久未有進展。


    再等下去,他的妹妹歆楠公主都要嫁人了,他這個做哥哥的都還遙遙無期,不知父皇是怎麽想的。


    這段時日,他除了去安排丸藥生意,就是參與朝事,應對各方——主要是太子一方推過來的為難,也為了表現討好父皇主動做出了一些成績。


    再不敲定婚期,他都快真的有實力謀奪儲君之位了!


    但機會來的時候又實在非他所願。


    錢長史從趙州回了長安,軻極力苦求皇上,能允許錢長史留下來教導他。


    但太子不想叫他如願,敲邊鼓把錢長史架在大義上,讓錢長史不得不主動說出要繼續去教導趙王的話。


    他又一次未能如願,一如以往的每一次。


    軻自嘲地笑了笑,心裏對老師說了聲抱歉,要利用他帶來的這個時機了。


    “阿爺,兒與瓷瓷婚期,兒想求您,給兒做個主。”軻一臉落寞,確實也打動了皇上,難得生出了一些對周王的慈父之心。


    其實也愛這個兒子,畢竟是親兒子,但他是皇上,權衡、掌控,這對他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他要借著婚期的事情把周王多留在長安一段時間,周王越發得力,是不可忽視的力量,留在長安,他才好借著周王製衡太子,或者說,調教出一個真正實至名歸的合宜的太子。


    周王文武兼備,骨子裏又沒有野心,太好用了,他還舍不得放手。


    隻可惜不是從皇後肚子裏出來的,皇上難得有些遺憾,“誒,軻兒,你與那小娘子的婚事父皇又不是不允,隻是顏妃身體也不是太好,你若是著急成了親,一下子就去周州了……朕希望你能多留長安一段時間陪陪你母妃,也陪陪朕,婚期不急著定。”


    “阿爺——”


    “此事不用再議了!”


    然而沒幾天,錢長史被趙王派人殺害的消息傳了回來,震驚朝野,也讓軻痛徹骨髓。


    錢長史是一直細心教導他的老師,他甚至視之若父。


    “朕的親生骨肉,居然殺害了朕派去督導他的長史,如此忤逆不孝!”


    “阿爺,讓兒帶兵掃平他們!為錢長史報仇!”軻請求道。


    但太子怎會叫周王如願,“陛下,周王因錢長史悲痛太深,此時不宜領兵出征。”


    太子的從黨也附和,“太子說得沒錯,統領大軍必須沉得住氣呀!”


    又怎會允許周王沾手兵權,不管是太子一黨還是皇上,都不會允許。


    這事交給誰都不會交到周王手上。


    軻心裏也知道,但他確實既痛苦又憤怒,隻好退而求其次,希望這件事能交給一個靠譜的將軍領兵,但麵上卻做足了痛不欲生之色——


    “阿爺,錢長史是您派到兒身邊的,兒每每得錢長史教導,都同時在心中感念您對兒的慈父之心,錢長史但凡指點出兒的一處不足,兒心裏都覺得像是您的諄諄教誨同時來到了兒的耳旁一般,錢長史對兒來說,就像是一麵鏡子,在周州時,兒從這麵鏡子裏,每時每刻看到的,都是遠在長安的阿爺耳提麵命、循循善誘,兒失了錢長史,仿佛失了一麵鏡子,更仿佛丟失了感受您慈愛的通道一般,兒是痛極啊,阿爺——”


    太子目瞪口呆:周王現在這麽玩是吧!


    趙王這個兒子的不孝,對比周王的情真意切,皇上也是人,這一次他被周王深深打動了。


    但仍不能交付兵權,卻在大朝後,單獨叫了周王,同意了他的婚期之請。


    “謝,阿爺。”周王的額頭貼在地上,心裏有無數的怨憤。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機會。


    麵無表情地回到了靈霄閣,在身邊隻剩下瓷瓷的時候,軻滿麵的淚水才終於落下,他緊緊地抱著瓷瓷,“錢長史被趙王殺害了,陛下也不允我領兵去報仇。”


    瓷瓷內心震驚,她來了長安許久,所聞所見越多、思索越多,便越發覺得,這皇室貴胄的許多處都好像是在玩笑一般,多少不合情理的事情都出現了,這樣一套班子統攝天下,還能平穩如盛世真是不容易。


    就好像趙王殺了錢長史,除了惹怒皇上,別無作用。趙王又沒有奪位之力,那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呢?單純的蠢嗎?單純的狂妄無知?


    想不通。


    然而眼前這個人是真實的,軻的情緒傳達到瓷瓷心裏,她也用力地回抱住軻。


    “我心裏把錢長史當作父親。”軻伏在瓷瓷的頸窩,淚意滾燙。


    “我知。”瓷瓷柔聲安慰,“乖,先坐下。”


    扶他坐在榻上,圈著軻的腰,窩在他懷裏,等他安靜下來才問,“陛下可有說叫誰去趙州?”


    “太子推薦了陸琪,但陸琪不是良將,我便又推薦了韓王,韓王至少…陛下最終令韓王做主帥,陸琪和盛楚慕分管兩路協助討伐。”


    瓷瓷思索道:“我聽傅柔說過這個盛楚慕,應該是個合適的。”


    “是,”軻也知道盛楚慕,“他確實是個良將。”


    瓷瓷見軻情緒平穩了,這才用溫水濕了麵巾,把他滿臉的淚擦幹淨。


    瓷瓷手裏還拿著麵巾呢,半蹲著深深與軻四目相對,淺淺地吻上他的唇,她喜歡心有深情的人,從不覺得全然的冷漠冷靜才是成熟的方向。


    哭泣,尤其是男人的哭泣,好像很多時候都會被世人理解為軟弱,或者至少是不夠強大。


    但軻這一刻感受到了愛人的某種?平視般的接納?,被看見、被理解,原來是這樣叫人覺得滾燙的一種感受。


    軻也笑著回了瓷瓷一個輕淺的吻,把她抱回懷裏,說起陛下已經定下了婚期的事情。


    “三個月之後,你與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軻輕輕撫動瓷瓷的肩膀,“你有任何在婚禮中想實現的嗎?告訴我,我一定努力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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