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緩緩的從教堂中央的通道,向最前麵的神父走去。


    坐在大廳兩側的人,目光追逐著他們的身影,緩緩地移動著。


    躲在最角落的唐南楓抬起頭,目光不經意的掃過身旁的唐南適,咬著唇瓣低聲說:“哥,你要是難過,可以偷偷地溜出去,我會替你打掩護的。”


    說實話,今天她不樂意來的,無論是溫如意還是容子澈,她都沒什麽交情。


    假如今天是明珠的婚禮,她還有興趣捧場……


    可誰讓她四哥偏偏來找虐呢?


    就因為溫如意發出了邀請,她四哥便般來參加婚禮了。


    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挽著別人的手,進結婚的禮堂。


    這滋味……


    估摸著比吃了黃蓮還要苦吧。


    嘖……


    她是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不過看在他是自己四哥的份兒上,還是舍命陪著他來了。


    現在坐在下麵,看容子澈和溫如意,還是挺登對的,男俊女靚,像是童話裏走出來的人似的。


    唐南楓支撐著下巴,再次望向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唐南適。


    “四哥,你是不是啞巴了?”


    唐南適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終於肯開口說話,沒有心痛難當,也沒有痛哭流涕,有的隻有薄責:“現在正在舉行婚禮,你這樣成什麽樣子?還不坐好?”


    他的眼神實在太嚴肅了。


    唐南楓不敢再有不當的行為,放下撐在下巴上的手,規規矩矩的坐好,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說:“四哥,我隻是想讓你開心一些。”


    唐南適聞言,沒有說話。


    隻是靜靜的望著走到最前麵的溫如意。


    唐南楓討了個沒趣,撇了撇嘴,沒有再開口說話。


    而此刻——


    神父已經按照流程,問了容子澈話。


    容子澈麵帶微笑,靜靜的凝視著溫如意,聲音清楚的說:“我願意。”


    神父略偏過頭,看向溫如意一邊,繼續問道:“溫女士,你是否願意容先生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者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的盡頭?”


    溫如意笑著抬頭,想要說我願意,可在開口的刹那,目光越過他的肩頭,落在站著服務人員的那塊地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哪怕四年的時間沒有見,哪怕他穿著工作人員的服裝,她也能認得出那個人!


    ——杜房明。


    他混在工作人群裏,目光直直的看著他們的方向,比起四年之前,他瘦了很多,也老了一些。


    唯獨不變的,是他看她的眼神。


    像是一隻野獸,在盯著獵物!


    讓被他盯著的人,忍不住的顫栗!


    記憶裏那些塵封的回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溫如意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來。


    久久得不到回答,大廳裏出現了輕微的騷動。


    “如意?”


    容子澈低聲叫了一聲。


    溫如意回過神來,將自己的目光拉回來,盯著容子澈建議的下巴,“對不起,我走神了。”


    低喃了一句,她微微的垂下了眼簾。


    不再看向杜房明。


    兩人之間的談話,由於聲音低,隻有神父一人聽到。


    神父輕咳了一聲,再次問:“溫女士,請問你是否願意容先生成為你的丈夫?”


    “我願意。”


    強忍著渾身顫栗的感覺,溫如意說出了這句話。


    站在旁邊的司儀,把戒指遞到了兩人跟前。


    容子澈執起溫如意的手,她的手白皙而細長,而他的則透著性感的古銅色,他拿起戒指,緩緩地向著她的無名指上套去。


    碩大的鑽石戒指,在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坐在最前麵的裴娜,羨慕的差點要尖叫起來。


    戒指緩慢的行至手指關節處,眼看著就要套到地步。


    溫如意的手卻微微的一顫,手指蜷曲了起來。


    戒指再無法前進半分。


    容子澈滿是笑容的眼裏,驟然掀起波瀾,他不明白,為什麽在這關鍵的時刻,如意一再的出狀況,她不願意嗎?後悔答應了結婚嗎?想到之前母親跟自己說的話,心裏驀地變得慌亂了起來。


    容子澈勉強笑了笑,說:“如意,乖。”


    邊安撫她,邊把戒指繼續往裏麵套。tqr1


    但下一刻——


    溫如意不知怎的,忽然收回了手,套進去的半截戒指滑落,叮咚掉在了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連彈了幾下,落在裴娜的腳邊。


    安靜的大廳裏,瞬間掀起一陣不小的喧嘩聲。


    容子澈麵上的肌肉僵硬,幾次想要笑出來,可他笑不出來,最後嘴角拉成一道緊繃的弧度,“如意,到底是怎麽了?”


    坐在兩人下方的唐瀟瀟推了裴娜一下,示意她去把鑽石撿起來。


    裴娜這才從慌亂中平靜了下來,從位子上站起來,去撿掉在自己狡辯的戒指。


    “裴娜,我來撿。”


    一直不發一言的溫如意,忽然出聲,阻止了裴娜的動作。


    裴娜悻悻的收回手,站在那裏。


    溫如意提起裙擺,朝著裴娜走過去。


    她的這款婚紗特別的繁瑣,一個人拎著裙擺,再去撿戒指,根本沒那麽簡單。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想要探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可她顧不得那麽多,小心翼翼的彎下腰,掩去心底所有的情緒。


    而就在她撿戒指的刹那——


    容子澈大步走了過來,先他一步彎下腰,撿起那枚戒指。


    他深壑的眸子裏帶著一抹疼惜,嘴角微抿,露出輕笑,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似的:“這種事情怎麽能由你來做?剛才你手滑了,這次可不許再滑了。”


    他說的寵溺,把方才的尷尬,在寥寥數語中解除。


    在場的其他人了然,沈清華恰到好處的帶頭起哄,大堂裏轟的一聲,發出善意的笑聲。


    容子澈握住溫如意的手,拉著她再度走到神父的跟前。


    這次——


    他沒有給她任何後悔的餘地,直接將戒指套入了她的手指地步。


    司儀將另一枚男款戒指,遞到溫如意跟前。


    溫如意接過戒指,指尖摩挲著那枚戒指,另一手握起容子澈的手,準備將戒指,套在容子澈手上。


    但就在這一刻——


    大廳的門口,猝然響起吱嘎一聲,推開門的聲音,緊接著‘踏踏’的腳步聲響起。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溫如意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她扭頭看向大廳的入口處,隻見容母神色慌亂,步伐飛快的跑了過來。


    溫如意一時愣在了那裏。


    容子澈在看到自己母親的那一刻,心裏極度的不安,他伸手握住溫如意的手,強迫她把戒指往自己的手上戴。


    可太過慌亂。


    手一抖,戒指從手裏滑落。


    乒叮——


    戒指連著跳了幾下,滾落到不遠處的工作人群堆裏。


    容子澈想要去找。


    但這個時候,容母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


    容母一把抓住容子澈的胳膊,聲音焦急的說:“子澈,你爺爺今天從醫院裏跑出來,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傷得很嚴重。你現在跟我過去,看你爺爺。”


    “媽,等我把婚禮儀式結束……”


    “等你結束,你爺爺就沒命了!子澈,為什麽你那麽自私,隻考慮到自己,不肯為家裏人考慮半分!躺在搶救室裏的人不是別人,是你爺爺!從小撫養你長大的爺爺!”


    容母壓抑到極點的情緒爆發,流著淚大聲喊。


    容子澈看著自己的母親,唇瓣動了動,想要說話,但說不出來。


    台下的眾人已然炸開了鍋,一而再的意外,實在讓人覺得不吉利。


    葉簡汐本來在最後麵的,看到容母衝出來的那一刻,立刻讓慕洛琛過來,而她自己推著輪椅走了過來。


    坐在最前麵的沈清華,最先跑過來,拉住容母道:“容阿姨,有什麽事情,咱們慢慢說,你別……”


    “不能慢了!再慢,子澈連他爺爺最後一麵都見不了了!”


    容母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執意要帶著容子澈立刻走。


    容子澈抓著溫如意的胳膊,不肯放手。


    現場頓時亂成了一團。


    溫如意看著眼前亂糟糟的人群,大腦裏一片茫然,果然她是被拋棄的人,哪怕走到了婚姻的殿堂,也無法完成最後的儀式。


    從天堂的雲端,跌到地獄的沼澤裏。


    大抵是她現在的感覺吧……


    溫如意努力的睜著眼睛,想要看清容子澈的麵容,可怎麽看都像是隔著一層霧氣。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有溫熱的東西,從眼裏湧出來。


    視野裏終於清楚。


    而就在這一刻,溫如意看清楚了,擠到自己身邊的人。


    “如意,我知道,你不肯跟子澈結婚的……你不肯的……”


    那人定定的望著她,手捉住了她的手,要把她手上的戒指往外脫。


    溫如意像是被針刺到了一樣,猛地推開他。


    “別碰我!”


    吼聲在大堂裏乍響起,鬧哄哄的人群,有刹那的寂靜,所有人都看向溫如意。


    溫如意卻像是感覺不到眾人的目光,掙脫了容子澈,右手死死地握住左手的戒指,拚命的往後麵的教堂門口退,邊退邊低喃——


    “別碰我,別碰我……”


    她不要再讓杜房明碰一下!


    為什麽他不去死……


    為什麽……


    為什麽她這輩子要碰到他,為什麽每次在她最幸福的時刻,他都會像個惡魔一樣,闖進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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