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序從工廠回總部路上,正好看到等在路邊的韓琛。


    這位曾讓他腦補過無數親密畫麵、嫉妒到麵目全非的假想敵,在真相大白後,也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意外偶遇,如今的周澤序已經能坦然麵對韓琛,同時也對韓琛經常“挑釁”的問題發自內心產生濃厚的興趣。


    是什麽樣的相遇,讓韓琛如此念念不忘,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和他這位正牌老公分享。


    “太太?”韓琛抿了一口咖啡,意味深長地笑道:“我聽說你們離婚了。”


    “暫時的。”周澤序不以為然,唇角扯出得意的笑:“我這是為結婚率做貢獻。”


    他怎麽不提為離婚率做貢獻了。


    韓琛眉心微微一擰,之前那樣問,倒不是為了挑釁,他隻是不確定該不該告訴周澤序。


    以他的判斷,周澤序似乎是薑眠痛苦的源頭。


    他一麵希望薑眠能遠離周澤序,一麵又希望薑眠能在周澤序的陪伴下進行心理治療。


    伴侶的輔助治療,往往會對治療起到積極有效的作用。


    如今他們離婚了,韓琛覺得自己沒必要思前想後,周澤序既然來了興趣,告訴他便是了。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禦水灣的湖邊,當時她落水了,我跳下去救她。”


    那天發生的事,韓琛至今記憶猶新。


    大概是春末夏初,他臨時有事,回國處理。


    返程前一夜,他總算騰出時間去禦水灣找朋友小聚。


    禦水灣有一大片人工湖,是其他小區難得一見的。


    也不知道哪來的閑情逸致,他下車沿湖散步,沒走幾步路,就看到長椅邊有人落水。


    “撲通”一聲之後,再無其他聲音響起。


    四周燈光明亮,他看的清清楚楚,落水的是個大活人,卻沒有聽到任何掙紮和呼救聲。


    想來是輕生的人,韓琛作為醫生,對這種行為極度不恥。


    數不清有多少次,他竭盡全力將病人從死神手裏奪過來。


    偏偏有人,因為生活中的一點小事,尋死覓活。


    很多事情,或許當下覺得難以逾越,難以克服,但回過頭來再看,不過是生命長河裏的一塊小沙粒,完全不足掛齒。


    醫者仁心,何況韓琛本就善良,他二話不說就跳下去救人。


    把人救上岸,他醞釀了一肚子大道理,準備好好教育薑眠。


    一個住豪宅的女人,有什麽事值得她如此想不開,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可對上那雙空洞又絕望的眼睛,他一下啞然。


    “我鞋底滑,不小心滑了一下,才掉下去的。”薑眠解釋完,無神地望著他,一個勁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平底鞋在她落水後就不見蹤影了,她這會兒腳上光禿禿的,韓琛也無法判斷她話裏的真假。


    可她沒掙紮也沒呼救是事實。


    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傷心過度,薑眠低聲哭起來,她哭的很克製,沒掉幾滴淚就止住了哭聲。


    “今天謝謝你。”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淚,站起身,問韓琛要聯係方式,準備改天好好答謝他。


    韓琛沒給她聯係方式:“你好好活著,抽空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周澤序的眸光在韓琛的描述中逐漸黯淡下來,盯著他,卻又像在喃喃自語。


    “她會遊泳。”


    手邊的咖啡杯不知何時打翻,褐色液體浸透他昂貴的襯衫,他坐在那,如同公園裏的雕塑,一動也不動。


    這件事應該發生在薑眠發燒那天,她的身體一向很好,不會平白無故發燒。


    她一定是看到了那份購房合同,所以才會去湖邊,才會……


    那份合同他應該隨身帶著,坦白的時候再給她看。


    他到底做了什麽。


    如果她......


    周澤序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咖啡店,又是怎麽坐上車的,滿腦子都是薑眠沉入湖底的畫麵。


    懊惱、自責、心疼如一隻鐵手,扼住喉嚨,讓周澤序呼吸都變的困難。


    為什麽他沒有早點坦白?


    為什麽沒有早點問她哥哥的事?


    為什麽要在她難受的時候躲著她?


    他的煎熬,在她的痛苦麵前又算得了什麽。


    她孤身一人,能依靠的就隻有他,他為什麽要傷害她?


    那兩年半,她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她該有多絕望?


    是不是有很多這樣想放棄生命的瞬間?


    他明明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到頭來卻給了她一身傷,給了她輕生的念頭。


    他真的混蛋!


    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麵對薑眠,他差點就成了殺人凶手,差點就殺死了他最愛的女人。


    周澤序渾渾噩噩地坐電梯上樓,又渾渾噩噩地敲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哥,我差點害死了眠眠。”


    ……


    薑眠關閉了周澤序的消息免打擾,把手機立在電腦屏幕旁,確保能第一時間收到周澤序的消息。


    他是她項鏈量產的大功臣,消息秒回是他該有的待遇。


    不僅如此,她還能額外滿足他的其他條件,隻要合情合理。


    左等右等,等到畫完一幅設計稿,薑眠還是沒等到周澤序的微信。


    他什麽時候如此沉得住氣了?還是說他和她哥的討論還沒結束?


    郵箱裏又多了一封被她忽略的郵件,公司近期要對全體員工進行心理測評,並增設心理谘詢室,定期開展心理疏導活動。


    心理測評先從新員工開始,地點暫時安排在會議室,薑眠剛看完郵件,就看到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進入辦公區域,心髒猛地揪了一下。


    她應該沒有心理問題吧?


    韓琛幾次三番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她也的確有這個意向,但總是一拖再拖,拖到忘記。


    她之前上網查過資料,如果得了抑鬱症,靠工作治愈大概率不可能,否則心理醫生都該失業了。


    “薑眠。”


    她正胡思亂想著,組長叫她去其中一間會議室測評。


    女醫生說話溫溫柔柔的,薑眠進去後沒多久,全身心放鬆下來,認真回答每個問題。


    一晃兩個小時過去,她出來的時候,仿佛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按摩,渾身舒暢。


    周澤序半小時前發來一條微信。


    周澤序:【有點事,最近不能來看你,照顧好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莫名地,薑眠感覺他這話怪怪的,又說不上哪裏怪。


    她退出微信,給周澤序打電話,那頭一直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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