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眠安靜地靠著車門,目光落在窗外急速倒退的景物上。


    她的三年,也是這般一晃而過,匆匆流逝。


    心情沒有想象中低落,當然也沒有預想的那麽輕鬆。


    眼淚在眼眶裏慢慢匯聚,薑眠抬手抹了一下,不讓眼淚掉下來。


    “需要我揍他一頓嗎?”賀璟川問。


    他今年三十一歲,比薑眠大了五歲,沒有任何感情經曆,所有心思都花在工作上。


    即便如此,賀璟川也並非一竅不通的感情白癡。


    薑眠什麽心思,周澤序什麽心思,他作為旁觀者悉數看在眼裏。


    但作為薑眠的親哥,他自然站在妹妹這邊。


    他也想像別人家的哥哥那樣,好好收拾這個前妹夫。


    可又怕傷了薑眠的心,新哥上任,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提前征求當事人的意見。


    薑眠紅著眼睛,不可思議地轉頭看他,有點懷疑自己聽茬了。


    在她眼裏,賀璟川穩重自持,哪怕天塌下來,他也會麵不改色地頂住。


    打人這種事,周澤序做起來順手,可賀璟川做起來就違和了。


    他應該擺事實講道理,以道德製服別人。


    “哥,你是說打周澤序嗎?”薑眠不太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賀璟川堅定地點頭道:“他讓我妹妹傷心了,揍他一頓也應該。”


    薑眠不想哭的,可眼淚還是洶湧地流了下來。


    原來有哥哥是這樣的體驗。


    楚甜有個親哥,薑眠常聽她提起,說小時候放學哥哥會來接她,現在哥哥發了工資會給她發紅包。


    每次聽到楚甜哥哥的寵妹事跡,薑眠總是說不出來的羨慕,她為什麽沒有哥哥,也沒有家人。


    如今,她終於不用羨慕楚甜了。


    她也有哥哥,有家人了。


    她的哥哥,還會幫她打人。


    “不,不用了。”薑眠抽了張紙擦眼淚。


    她的哥哥那麽好,她不想讓他受到傷害。


    賀璟川以為她心疼周澤序,深深吸了口氣。


    慶幸自己多問一嘴,否則妹妹該傷心了。


    “我會泰拳,也會一些國外的格鬥術,如果有需要,你和我說。”


    剛離婚,她還沒走出來也正常,過段時間,估計就想報仇泄憤了。


    薑眠剛擦幹的眼淚又開始簌簌往下掉,哭哭停停一路,上飛機時眼睛腫的不成樣子。


    “哎呦,這又是怎麽了?哭成這個樣子。”


    謝芳禮看的心疼,之前兄妹三人以工作為由,決定晚幾天返回京北,她以為薑眠上午回公司交接工作。


    “是不是領導同事為難你了?”她抱著薑眠安撫:“告訴你哥,讓他幫你解決。”


    薑眠乖巧地點點頭。


    三個小時後,一行人落地京北,直奔醫院。


    薑月乘坐的是醫療飛機,比他們提前抵達,已經平安入住醫院。


    薑眠先去看了眼薑月,確認她安然無恙,才跟著賀璟川他們去另一樓層的vip病房。


    越接近目的地,她的心情越緊張。


    說實話,這幾天她依舊感覺在做夢,每次回到賀家別墅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真的有家人了?


    興許是察覺到她的異常,賀璟川放慢腳步,揉了揉她的頭發:“別緊張。”


    “你這孩子,有什麽好緊張的。”謝芳禮挽著薑眠的胳膊:“有奶奶在,不緊張。”


    賀母病房裏。


    兩家長輩已經被賀璟川提前聚集起來。


    沈知鳶虛弱地靠在床頭:“小川有說什麽事嗎?”


    賀爺爺搖搖頭:“沒有,隻說讓我們過來,他馬上就到。”


    沈家外公說:“他給我打電話,也這麽說的,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可能要帶對象回來了,前幾天誰和我說他上新聞了,有對象了。”沈外婆這些年精神好了些:“他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談朋友了。”


    沈外公蹙眉:“安排在病房,像什麽話。”


    幾人正聊著,門從外麵推開,所有目光整齊劃一投過去。


    “這,這……”沈外婆拍了一下沈外公:“老,老頭子,我是不是眼花了。”


    沈外公也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我,我可能也眼花……”


    賀爺爺看著站在賀璟川身邊的薑眠,透過她仿佛看到自己故去的愛人,眼眶微微濕潤。


    沈知鳶在看到薑眠那刻,早已控製不住,淚流滿麵。


    賀父賀仲廉瞬間紅了眼眶。


    這種氛圍下,擠在門口的四人表情也如出一轍。


    連淚點最高情緒調節最快的謝芳禮都開始抹眼淚,更別說這其中淚點最低感情最充沛的賀嘉佑,幾乎又要哭暈過去了。


    最後還是沈知鳶打破這相看淚眼的局麵,啜泣著說:


    “樂樂,到媽媽這裏來。”


    薑眠腳步有點虛浮,一步一步走向她期盼已久的家人。


    沈知鳶和顧雅蘭年紀差不多,看起來卻比顧雅蘭蒼老幾分,鬢邊零星冒出幾根白發,眼角的魚尾紋也比顧雅蘭明顯一點。


    可想而知,女兒丟失的這二十六年裏,她過的有多煎熬。


    “樂樂,你終於回來了。”


    薑眠剛走到床邊,沈知鳶一把將她擁進懷裏:“我的寶貝女兒,你終於回來了。”


    淚水打濕了薑眠的開衫外套,也打濕了沈知鳶的病號服。


    “媽媽。”


    薑眠喊過薑月媽媽,也喊過顧雅蘭媽媽,這一次她終於喊了自己的親生媽媽。


    “欸,我的樂樂,我的寶貝女兒。”


    母女倆相擁而泣,在場的人誰也沒有出聲打破這遲來的團聚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沈知鳶終於舍得鬆開她,抹了抹眼淚,給她介紹其他家人。


    縱使賀仲廉掌管賀家多年,身上自帶掌權者的威嚴,情緒也比賀璟川更沉穩內斂。


    但在這一刻,他隻是一個期盼女兒回家的老父親。


    聽到薑眠喊他爸爸時,什麽女大避父,什麽威嚴不威嚴的,統統被他拋諸腦後。


    他循著本能,緊緊抱住失散多年的女兒。


    “孩子,你在外麵受苦了。”


    其他長輩也一個接一個靠過來,噓寒問暖。


    當年,她在醫院不慎丟失,如今,她在醫院和家人團聚。


    這一次,她被團團圍住,再也不會丟了。


    正當大家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門口的方向傳來一聲詭異的“哥”,緊接著響起“咚”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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