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天色暗下,繁星閃爍,容玖玥與容蓧寧還有侯夫人,才意猶未盡地敘完貼己話。


    老夫人的喪儀終於結束,整個平陽侯府漸漸恢複平靜。


    容玖玥與宗玄聿離開侯府,星光如水傾灑於他們身上,映照出二人相依相伴的身影。


    回至郡主府的第一件事,自是要好好沐浴一番,以洗去這三日來沾染的汙濁與疲憊。


    於是乎,容玖玥踏入霧氣繚繞的溫泉池中,溫暖的水流輕柔地包裹著她如玉的身軀。


    然而,正當她微闔雙眸,沉浸於這份寧靜與舒適之時,一個不速之客卻驀地闖入——


    隻見宗玄聿悄然入池,躡手躡腳地來至容玖玥身後,伸出雙手,欲摟住其纖細腰肢。


    然而,容玖玥反應極快,僅是輕抬一下藕臂,頃刻間便將狡猾的老狐狸緊緊禁錮住。


    她勾起宗玄聿的下巴,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雙眸直直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聽聞近日洛京似有傳言,說我身體孱弱而無法生育,而你身康體健,正欲納妾呢……”


    言語間雖看似雲淡風輕,但其中蘊含的質問意味卻是不言而喻。


    “......”宗玄聿聞言,心中瞬間明白容玖玥之意。


    毫無疑問,此事必定是皇後在背後暗中縱容,才會傳出這些謠言。


    “夫人,你放心,明日過後,此等流言蜚語定會銷聲匿跡。”他緊接著鄭重保證道。


    豈料,容玖玥隻是輕輕搖頭,繼而將身體倚靠於溫泉池邊,隨手拿起一顆剝好的青葡萄,悠然地放入口中,細細品嚐起來。


    “宗玄聿,我未曾告知你有關我身體的真相……我本就不能生子,那並非流言蜚語。”


    容玖玥的語氣極其淡然,仿若在言明一件與己無關之事。


    “我承繼母親血脈,難以受孕,而一旦遇喜,必是龍鳳胎……待生產之際母女俱亡,留下一子。”


    “百年來從無特例,故而我不會犧牲性命,為你誕育子嗣,絕無可能。”


    此事容玖玥本不願提及,畢竟知曉真相者,皆已命喪黃泉。


    然而此刻,她據實相告,隻為徹底斷絕宗玄聿之心……


    “我知道……師父曾告知一二。”宗玄聿輕聲回應。


    “……”容玖玥杏眸圓睜,“師父連這個都能把脈得知?還告訴你?為何沒有與我說呢!”


    她醫術不差,此前未能查明緣由。


    況且,她可是師父的親徒兒,師父竟告知徒女婿!


    宗玄聿趕忙解釋道:“師父隻知你體質特殊,並不明其中緣由,隻是簡單與我提及。”


    “師父有言,你若有孕,孩子如同長於你的心髒上,蠶食你的性命。”他隨即補充。


    “卿卿,你認為我身體痊愈,或會改變初心……那真是冤枉了我……”


    宗玄聿攬著容玖玥的纖腰,傾身在她唇上細啄,話語中難掩委屈。


    “別行苦肉計!”容玖玥輕輕將其推至一邊,“反正皇後作幺蛾子,我便尋你的麻煩。”


    “此事未徹底處理妥當前,我們還是分房睡,免得我踹傷你……”


    “容玖玥,你想都不要想!”


    誰知,容玖玥話語未盡,便被宗玄聿驟然拔高音量而打斷。


    向來溫柔似水的老狐狸,此刻甚至直呼其名,頗有幾分咬牙切齒之意。


    “莫說分房睡!就是蓋兩條寢被都不可以!有話好好說,不許冷戰,此乃我之規矩!”


    說話間,宗玄聿再度伸手,欲將容玖玥攬入懷中。


    然而,容玖玥側身一避,迅速退至溫泉池的另一邊,繼而躍出池水,隨手扯過長袍,緊緊裹住身體。


    她輕哼一聲,道:“你膽兒肥了是不是!竟敢在我府中對我大呼小叫!什麽破規矩!”


    宗玄聿隨之踏出溫泉池,亦以一襲長袍蔽體,步步逼近容玖玥。


    “你可以揍我、罵我……但別妄想什麽分房睡,否則今夜我定重振夫綱!”


    此時,宗玄聿以最威嚴的氣勢,說著最慫的話語。


    “……”容玖玥見狀,險些失笑。


    她故作高深道:“我警告你,若某人再作亂,說不定哪日便中毒而亡,死於非命啊!”


    話落,她傲然轉身離去,緋色長袍的衣擺,甚至甩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宗玄聿緊隨其後,生怕她強行鎖住香閨房門,以致今夜自己獨守寒榻。


    “我定會妥善處理此事,絕不會再汙你耳朵,但你能否不要牽連……我與皇後無關。”


    “我從不在意別人,這才未察覺那些後院中的流言蜚語,讓你煩心是我罪該萬死……”


    宗玄聿邊走邊絮叨,待他剛踏入內室之際,突然一個箭步上前,迅速躍至床榻之上。


    褪去長袍,筆直地躺下,雙手平放於腹部,一係列動作嫻熟利落。


    這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宛如一位侍寢的小夫郎……


    然而,容玖玥目不斜視,直接越過榻邊之人,於床榻內側躺下,自顧自地閉目歇息。


    察覺到身側的細微動靜,她陰惻惻的聲音飄然而出——


    “若再亂動,便拔牙剁爪,送你回護國公府!明日最好莫生事端,否則休怪我不顧尊卑!”


    見容玖玥意興闌珊,言語冷峻,宗玄聿不敢妄動,終於消停片刻。


    許久之後,他聽到身旁傳來輕微的呼吸聲,才緩緩挪動身體,隔著寢被將妻子攬入懷中。


    這姑娘最是怕麻煩,當初願與他相守一生,除卻他不納妾生子,父母雙亡亦是緣由。


    然而,令其始料未及的是,皇後這位長姐,仿若一位多事的婆母……


    ……


    翌日清晨,乃老護國公忌日,容玖玥身為新婦,自然隨夫回府祭拜。


    皇後得皇帝恩典,亦興師動眾地歸府祭拜雙親。


    直至午時將近,隆重的祭拜儀式才正式結束。皇後再度開口,言辭間甚至略含懇請——


    “辰安,本宮確有要事,需與你單獨相談,不妨讓小九稍作休息,稍後我們一同用膳?”


    “皇後娘娘,臣女先行告退。”


    未等宗玄聿開口回話,容玖玥敷衍地行個禮,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本欲給宗玄聿留些顏麵,然被人當眾驅趕,她若再留,實乃不識趣。


    見宗玄聿邁步跟上,皇後強行壓下心中怒氣,沉聲道:“攔住護國公!”


    話音剛落,諸多宮人與侍衛,已將前廳大門牢牢圍住。


    “辰安,容玖玥不會出事,若你再因她罔顧規矩,本宮難以保證,她是否還能安然無恙!”


    皇後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幾分警告。


    宗玄聿麵色冷峻,森冷的目光倏地投向皇後,他環顧四周,暗中對葉琛使了個眼色。


    葉琛心領神會,即刻悄然退下,安排人手保護容玖玥。


    “皇後有何旨意,不妨直言!”宗玄聿的聲音冷冽如冰。


    皇後抬手示意,郭嬤嬤當即上前將房門緊閉,同時低聲囑咐一句。


    須臾,皇後直視著宗玄聿,深吸一口氣,“辰安,你給本宮一句實話,容玖玥是否不能生育?”


    “實話?”宗玄聿冷笑道,“早在我知曉身世之際,便已服下絕嗣藥,以絕宗氏後嗣!”


    聞言,皇後滿臉驚惶,但轉瞬便恢複平靜,若真如此,多年來大夫不可能毫無察覺。


    “辰安,你惦念生母,我也一直在為母親贖罪……”皇後言辭懇切,“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


    “我派人在煙城打探,得知你生母的身世消息,其父母與弟弟皆病逝於一場瘟疫,隻留下一名侄女,自幼被賣入青樓中……”


    “你放心,那姑娘是清倌,我已命人為她重造戶籍,且以母族遠房侄女的身份,接入府中。”


    言罷,皇後未等宗玄聿答話,便向郭嬤嬤投去一個眼神。


    郭嬤嬤躬身退下,不多時,便領進一位二九年華的女子。


    一襲素衣潔白如雪,麵容清麗,是一位清冷孤傲的佳人。


    乍觀之,其給人之感覺,似乎與宗玄聿略有三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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