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亥時,赫連璟在享用兩盤西瓜與三盤櫻桃後,才緩緩起身,不情不願地離開鳳儀宮。


    容玖玥亦得到應允,可在隔壁的偏殿內煉藥,前提是——


    在此期間,赫連璟需得全程陪同。


    當然,還有附加條件,容玖玥需再陪同他共進晚膳——整整三次!


    夜幕深沉,容玖玥似乎已適應夜明珠散發出的光輝。


    子時已至,她靜臥於窗邊軟榻,微闔雙眸,看似安然入眠,然心思卻早已飄出宮門。


    宗玄聿既知她的狀況,必會想方設法告知師父與師兄。


    如今,她的體力與內力,已然恢複至往昔的一半,想必無需幾日,便可徹底恢複。


    而她不需要這兩種奇藥,隻因她有自己的藥引——


    待此丹藥煉製完成,她須設法向舅舅“借”取一份心頭血……


    與此同時,赫連璟正在書房內,任由蘇綰上藥。


    隻見他的手心手背處,赫然出現數個血泡與刀傷。


    “主君……太子妃……難道未曾發覺您的傷口嗎?”蘇綰輕聲問道。


    “她?”赫連璟輕哼一聲,“那個冷血無情的女子,似乎連個正眼都懶得施舍給孤!”


    “罷了,若非恐耽擱要事,此等小傷何須上藥!你且退下吧!”


    言罷,赫連璟徑自起身,身披一襲血色長袍,便欲往寢殿而去。


    “主君……”蘇綰鼓足勇氣道,“您身份如此尊崇,為太子妃親自下廚……已是不合規矩……”


    “蘇綰!”赫連璟冷聲打斷,“孤的規矩便是規矩!你逾矩了!”


    “容玖玥為孤生子,此乃大功!孤賜她幾頓膳食,有何不可!”


    “這些日子她胃口不佳,唯獨今夜多用些飯菜,恰說明孤的廚藝,甚合她的口味!”


    話音未落,赫連璟的身影已消失於夜色之中。


    蘇綰不禁無聲苦笑:“……”


    主君自幼遭受蠱毒的侵害,味覺早已與尋常人迥異。


    即便有禦廚在側悉心指導,但主君的廚藝又能精湛到何處?畢竟烹飪並非一日之功。


    容玖玥不惜委曲求全,所圖的無非就是那幾件稀世奇藥罷了。


    那精心飼養二十年的黑蠱蛇,乃是主君視若珍寶之物。


    然當容玖玥開口索求時,主君竟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便毫不猶豫地親手將其斬殺。


    不僅如此,就連那僅存的一株絕跡炎火參,主君也是毫不吝嗇地拱手相贈予容玖玥。


    更令人驚愕的是,主君居然會不顧自己的身份,親自下廚為容玖玥烹製數道“佳肴”。


    或許主君自己尚未察覺到——


    他的心誌已在不知不覺中,被容玖玥漸漸所迷惑......


    ……


    接下來的數日時間,容玖玥隻埋頭於煉製丹藥。


    除了蛇膽與蛇毒,還有炎火參,尚需千年人參、天山雪蓮、火靈芝……近十種珍稀藥材。


    對此,心情大好的赫連璟,自是心甘情願地雙手奉上。


    直至臘月最後一日,東祁此時應是萬家團圓的除夕,丹藥終於煉成。


    更令容玖玥暗喜的是,赫連璟竟在此時突然離開皇宮。


    如此,她不必擔心,赫連璟會逼迫她當麵服下此顆珍貴丹藥。


    容玖玥剛將丹藥塞入瓷瓶中,小心翼翼地貼身收藏,忽而聽到屏風後傳來些許動靜。


    隻見,地毯被緩緩掀起,自下爬出一位年近不惑的女人,其身後還有一名病弱男人。


    “你為何不大聲呼救?”女人的聲音略顯沙啞。


    容玖玥麵色淡定地開口:“不知南詔皇帝與皇貴妃前來,所為何事?”


    原來,鳳儀宮的寢殿內,竟暗藏著一處密道。


    不過,此密道應是由皇帝寢殿,直接通往此處,於她根本無甚大用。


    皇貴妃冷笑一聲,“國師受傷,赫連璟出宮,現在殿外乃陛下之人,你呼救也無用!”


    若非其眼神飄忽不定,容玖玥倒是會有幾分相信。


    想到適才殿外異動,無外乎就是一場調虎離山之計。


    “容玖玥……”


    南詔元朔帝那虛弱無力的聲音,終於緩緩響起。


    “母債女還……朕等不到你生子,但或許你的身子……亦是解藥呢!”


    說話間,他竟張開雙臂,任由皇貴妃為他解開龍袍。


    容玖玥瞬間明白其意:“……”


    這個老東西,原來是想趁著赫連璟不在之際,強行那悖倫之事。


    “容玖玥,你莫要出聲,否則本宮那逆子歸來,見到你衣衫不整的模樣,定會大發雷霆!”


    皇貴妃一邊為元朔帝寬衣,一邊壓低聲音,繼續警告:“本宮與陛下,終是逆子父母,而你區區殘花敗柳,將會死無全屍!”


    聞言,容玖玥暗自揉著手腕,自己的內力與體力,恰於今日,徹底恢複。


    這兩個老不死的東西,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救命啊!有刺客!”


    誰知,容玖玥竟不按套路出牌,突然放聲高呼出來。


    皇貴妃以為她不知赫連璟對待生父生母的態度,再加上顧及清譽,恐不敢嚷嚷出聲。


    可惜,容玖玥才顧不得這些東西!


    畢竟此時,她徹底恢複之事,尚不宜讓赫連璟知曉。


    皇貴妃麵色大驚,“你放肆……”


    “砰!”


    殿門猛地被踹開,隻見赫連璟如疾風一般,迅速閃身至殿內。


    印入眼簾的這一幕場景,令他瞬間雙目赤紅——


    他的父皇,此刻上身衣袍半褪,露出令人作嘔的半副胸膛,正色眯眯地盯著容玖玥。


    而那個平日裏總對他大呼小叫的蠢笨女子,正緊捂著紅裙,“驚恐萬分”地躲在榻角。


    “皇兒……”皇貴妃回過神來,戰戰兢兢地開口,“你怎麽回來了……”


    “老畜牲!竟敢動孤之人,爾等真是活膩了!”


    赫連璟的眸中漸漸泛起血霧,整個人仿若魔神降世。


    話音未落,他忽而身形一閃,瞬間移至元朔帝身邊,猛地掐住其頸,繼而用力一擰——


    “哢嚓!”


    擁有天生神力的南詔元朔帝,尚有半載方滿不惑之年,就這樣命喪於親生兒子之手。


    “砰!”


    赫連璟仿若丟棄無用之物一般,將元朔帝隨手扔在地上。


    緊接著,他拿起榻上的薄毯,將容玖玥蓋得嚴嚴實實。


    適才容玖玥那一刹那的驚愕,在赫連璟眼中,便是被嚇得魂不守舍。


    直至此時,皇貴妃終於反應過來。


    “逆子!孽障!你竟敢弑父!”她麵色慘白,嘶聲怒吼。


    “弑父?孤亦敢弑母!隻是如此輕易讓你死去,實在是便宜了你……”


    赫連璟抬腳踢一下元朔帝的屍身,麵沉似水地看向自己的生母。


    “若非不想讓這老東西妨礙到孤的大婚,孤何須等至今日才動手!”


    “自今日起,皇貴妃便在冰窖中陪伴父皇,待朕大婚後月餘,再為父皇舉行喪儀!”


    話畢,赫連璟輕拍手掌,殿外頓時有數名暗衛閃身而入。


    他們毫無異色,迅速將元朔帝的屍身和萬念俱灰的皇貴妃拖出殿外。


    “容玖玥,你沒事吧……”


    赫連璟眼中的血霧漸漸消散,他緩緩於軟榻邊坐下,聲音略顯低沉。


    容玖玥掀開薄毯,沉默不語,隻是用複雜的眼神審視著赫連璟。


    一時之間,殿內的二人,忽而陷入一片死寂中。


    “抱歉,今夜是我疏忽大意了……”


    赫連璟終究還是按捺不住,首先打破這片沉默。


    聞言,容玖玥依舊不予回應,反而悄然移開目光。


    原本她計劃於近日,將赫連璟一擊斃命,而後設法逃離皇宮。


    而今,此事恐怕要從長計議——


    她終日被囚禁於此地,竟不知赫連璟這個儲君,早已掌控整個皇宮。


    宗玄聿安然無恙,她自然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


    下一步,先取舅舅的心頭血,以恢複自己的強健體魄!


    身康體健、武功高強、神力加持,再加上裏應外合——


    她就不信,還殺不了赫連璟,且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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