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偉大的藝術家。


    比如音樂家、畫家、書法家、作家、化妝師等等……


    蘇偉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藝術家,確切的說,應該算是半個。


    而且還不被人認可。


    他是一個化妝師、一個在領域裏比較出名的化妝師。


    不過不是給活人,而是給死人的。


    藝術界,私人化妝師從來就不被人認可。


    其實隻有做這行的才知道,給死人化妝,比給活人更難。


    人有千千死。


    各種各樣的死法。


    讓一個橫死的人臨走前的樣子安詳、平和,要比讓一個醜女變靚妞難上百倍。


    但是讓一個醜女變成靚妞會引起億萬眼球。


    死人,即使你把他裝扮的栩栩如生,也沒人會看幾眼。


    你,隻能孤芳自賞。


    自己欣賞自己的傑作,自己的這件藝術品。


    蘇偉曾經有過野心、有過理想,但是讓無情的現實給弄的支離破碎。


    現實比較殘酷,各行各業競爭的無比激烈。


    最後他選擇了這一行,人少,活兒多。


    雖然這種職業比較陰暗,黴漬,但是收入不菲,久而久之,他漸漸習慣了,同時也看透了世態炎涼、人間美醜。


    他見過風華絕代的美女、腰纏萬貫的富豪、位高權重的官員、才華橫溢的作家,可最後,飛灰一把。


    他現在喜歡死人,死人比活人更可靠,安安靜靜的任由你擺布,而且,是他的衣食父母。


    這一天,蘇偉在家裏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的電話在各個殯儀館都有,因為工作和業務需要,他不得不圍著這些地方打轉兒。


    電話的一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低沉的問蘇偉:“把一個死者化裝成和生前一模一樣,並且不能讓人看出來她已經去世了,能不能做到?”


    她沒說價錢,直接問蘇偉能不能辦到,這說明,對方不在乎錢,隻要結果。


    蘇偉放下手中的筷子,想了想說:“他是怎麽去世的,是男人還是女人,年齡多大?”


    這其中,有很多說道,蘇偉不得不問。


    做不到的,即使對方出再多的錢,他也不會接,信譽比什麽都重要,他很清楚。


    “是一個女孩兒,26歲。”


    “女孩是怎麽過世的?”


    “這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


    “不好意思,我還是要問清楚,因為有些去世人的麵目……”


    “你可以放心,她走的很安詳……”


    “那好吧,遺體在殯儀館還是在家裏?”


    “這就是我要說的,遺體在一個別墅裏,對這件事兒你還要嚴格保密,不能到處宣揚,至於價格,你自己開吧!”


    蘇偉想了一下,他知道,一些有錢人去世往往會選擇土葬,但是不希望讓外人知道的,他們的葬禮會偷偷舉行。


    “價格好說,我要先看看死者。”


    “那好吧,你在什麽地方,我會派車去接你。”


    “你二十分鍾後到花園小區門口就行。”


    “好!你看見一輛白色的轎車,車牌子是……上車就行了!”


    蘇偉手裏拎著他賴以生存的一個黑色手提箱,裏麵是各種各樣的化妝品,有的,是給死人專用的,還有縫屍用的一些細線和人造皮膚、剪刀等等。


    因為,他要應付形形色色的屍體,甚至腦袋都成了碎塊兒,他還要一塊兒一塊兒把他們拚湊起來,然後按著死者生前的照片給他們化妝。


    如果說這世上最偉大的化妝師職業,那就是這一行。


    蘇偉上了那輛白色的轎車,轎車裏隻有一個司機。


    司機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動一下。


    當蘇偉關上車門的一瞬間,汽車發動了。


    他看著前麵的司機,看不出他的年齡,因為夜已經很深,街上燈光昏暗,無法照亮車裏。


    漸漸的,汽車駛出了市區,道路越來越崎嶇、越來越偏僻,蘇偉已經開始迷路了。


    他不知道現在在哪兒,車子要駛向何處。


    他問司機:“師傅,咱們這是去哪?”


    司機沒有回頭,冷冰冰的說:“去找小姐。”


    “找小姐?”


    蘇偉有些疑惑的問。


    “沒錯,咱們去找小姐。”


    “你說的小姐是……”


    “你不是小姐的化妝師麽!”


    司機說話的口氣怪怪的,沒有半點感情,蘇偉就好像在跟一個死人說話。


    他不怕死人,因為他幾乎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但是現在他有點害怕,他覺得那個司機有點怪。


    “你家小姐在什麽地方?”


    “就快到了。”


    蘇偉看見司機把車子開進了一條岔道,前麵隱隱約約蘇偉看見是一片凸凹不平的荒草地。


    “這是哪裏?”蘇偉下意識的問。


    “墳地”


    “墳地?”


    蘇偉覺得脊背發涼。


    “這是一條近路!”


    司機解釋說。


    他說的沒錯,這裏真是墳地,因為蘇偉借助搖晃不定的車燈看見,小路兩邊,有很多墳包,有的立著石碑,有的沒有,他還看見一個老太太,手裏捏著一串冥幣在往地上撒,口中念念叨叨的。


    車燈一晃就過去了,蘇偉沒有看清楚她的臉。


    有一張紙錢,貼到了風擋玻璃上。


    司機就好像沒看見一樣,也沒有打開雨刷器把他弄掉。


    開了很久很久,汽車還是沒有駛出那片墳地,蘇偉滿腹狐疑的問司機:“咱們是不是迷路了?”


    “沒有,這片墳地走到頭就到了,小姐在那等你呢!”


    蘇偉咳嗽了一下。


    深秋,夜很涼。


    但是他汗水淋漓。


    他不怕屍體,但是現在他麵對的不是屍體。


    蘇偉忐忑不安的四下張望,終於他看見了點點燈光,墳地已經讓汽車遠遠的拋在了後麵。


    他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汽車開出來是一條寬闊的公路。


    看來那個司機沒有說錯,那片墳地,還真是一條近路。


    因為蘇偉看到了一個路標,雙哈路。


    這條路他知道,離他家大約1個小時的車程,但是現在,隻用了40分鍾。


    汽車在一個路口拐了進去,是水泥路,走了不遠來到了一個小區,小區裏林立著一棟棟的小別墅。


    算不上大,但是也不小,不是他這種靠著給死人化妝賺錢能住得起的。


    蘇偉看著汽車停在一棟別墅門口,他隨著那個司機下了車,一個中年婦女從別墅裏走了出來。


    婦女略顯發胖,頭發盤在後麵,臉上畫著濃妝,穿的十分豔麗,剛剛可以包住屁股的短裙和褲衩沒有區別,如果不是質量好,蘇偉覺得都有可能被漲破,腿上穿著肉色的貼身褲,上身一件紅色的緊身衣,肚子上的贅肉一抖一抖的無法掩蓋她經曆過的滄桑歲月。


    一陣刺鼻的廉價香水味兒告訴蘇偉,她一定不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至少暫時不是。


    能住得起這樣房子的女人,絕不會打扮成她這樣。


    她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釣男人,而不是守住男人。


    賢妻良母持家、風騷妖媚勾人。


    蘇偉對她沒什麽好感。


    她扭動著大屁股來到蘇偉跟前說:“蘇偉先生是吧?”


    “我是。”


    “那請進吧,我叫李月茹。”


    蘇偉象征性的出於禮貌點了點頭。


    他賺的是錢,沒必要管雇主長的什麽樣兒,不過直覺告訴他,李月茹不是真正的雇主。


    別墅裏麵很大,客廳就有80多平方米,一共有兩層。


    李月茹把蘇偉讓到了二樓左側的一個房間裏。


    房間比較暗,即使李月茹打開了屋子裏的燈,依舊十分的昏暗。


    那幾個小燈泡根本就不足以照亮整個房間。


    房間布置的很典雅,左側是一張書桌,上麵擺著一台筆記本電腦,還有一個毛毛熊,右側有一架鋼琴,鋼琴上還有一個米琪鍾,米琪鍾的眼睛一左一右的“滴答滴答”轉動著,肚子上的指針告訴蘇偉,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正中央,有一張單人床,床上躺著一個人,因為沒有走近,蘇偉隻能隱約看出是個女孩兒,長長的披肩發呈扇形散在枕頭上。


    李月茹看了一眼蘇偉說:“就是她,你看看吧,隨便出價,隻要能達到我們的要求就行。”


    蘇偉走了過去。


    他不是第一次看死人,但是這一次,卻讓他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停止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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