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穗迷迷糊糊的。


    好像回到了初中的時候,那時候養父死了,家裏的養母還有兩個哥哥對她構不成威脅,她無憂無慮到處‘行俠仗義’,餓了就去陳阿姨家蹭飯。


    不過陳阿姨家有一個人很不好。


    她被陳洵按頭讀書,非要逼著考一個地方的高中。


    不過讀書也沒什麽不好的,讀書就可以離開,然後找到——


    光影飛速變幻。


    她出現在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房間,有巨大的水晶吊頂,擦得可以當鏡子的瓷磚,奢華的沙發……幹淨、貴氣、豪華。


    她的麵前多了四個人,說是她的親生父親,親生母親,還有親哥哥和妹妹。


    他們其樂融融,與她格格不入。


    家人嗎?她終於找到家人了?


    忽然間,畫麵越來越清晰,時穗看清了這四個人的臉,嚴厲、冷漠、厭棄、譏諷。


    時穗用力的抓了抓什麽,閉著眼,卻大聲道:“我不要回家!”


    裴朔旬忍住頭發被亂抓的痛,低頭看了眼懷裏的人,又抬頭看了眼僅有幾步之遙的房門。


    轉身,輕聲哄道:“好,好,先不回家。”


    又聽到熟悉的聲音,時穗緩緩睜開眼,靠在他身上嗅了嗅,嗅覺有些遲鈍,沒嗅出來什麽味道,隻能半睜著眼看他。


    “清醒了?”裴朔旬問。


    時穗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我是誰?”裴朔旬又問。


    時穗睜大了眼,湊近些看,忽而笑了:“陳洵。”


    裴朔旬心跳倏地亂了節奏,短暫的停頓後猛烈跳動,難以招架的瘋狂悸動。


    時穗從來沒有用這麽甜的聲音和他說過話。


    他望向她的眸子,忍不住又問:“我是誰?”


    “陳洵。”時穗加大了音量,怕他沒聽清又湊近他耳朵。


    呼吸掃過耳畔,若有若無的癢意,他不自覺抱緊了她想要克製住內心的燥熱。


    可抱得更緊了,怎麽可能克製。


    裴朔旬抱著她繞著小區走,潮濕的冬夜,小區底下並沒有多少人散步,安安靜靜的路燈拉長了影子。


    路過兒童遊樂區,他突然聽見懷裏的人說:“我沒有家。”


    聲音委委屈屈的。


    裴朔旬側目,看到了遊樂區的滑滑梯處,有大人帶著小孩在玩,這是小區底下唯一熱鬧的地方。


    時穗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們在看。


    察覺到被裴朔旬發現,她又迅速別開腦袋,哼了聲,快速說道:“我不要家。”


    裴朔旬看著她。


    少女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發絲鬆散的落在兩側,雙眸像是蒙了一層朦朧的水霧,全然沒有平時的警惕,溫順的像隻小貓。


    從餐廳打車離開,他一路心驚膽戰,生怕時穗突然觸發隨機挑戰。


    一點酒精就能醉,這是她喝醉狀態下,最乖巧最無害的一次。


    不會精力充沛到繞著城市跑一圈,也不會正義感爆棚拉著他去找小混混揍,更不會發狂到把他當成養父揍……隻會聽話的被他抱在懷裏,乖乖的,不反抗。


    他喉結滾了滾,啞嗓問:“穗穗,我們回家好不好?”


    時穗愣了下,像是被‘穗穗’這個稱呼惡心到,皺了下眉,隨後才大發慈悲道:“好吧,你帶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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