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燃香,呼喚青瑤仙子。


    青瑤仙子不曾現身,隻有煙氣凝成卷宗,落在了宮夢弼手中。


    看完卷宗,卷宗便又散入煙雲,宮夢弼心中其實越發冷靜。


    他身上幹係重大,不太能容得下肆意發泄情緒,越是心中烈火熊熊,就越要考慮周全。


    這不僅僅是狐狸的謹慎本性,也是責任讓他不能輕易舉動,再出來的時候,伏辛已經在狐舍外等候。


    他腰上掛著髑髏神,也搖擺著落在地上,躬身行禮道:「小老兒拜見尊主。」


    宮夢弼點了點頭,看著月黑風高的天象,道:「正是好時候,出發吧。」


    大風呼嘯著從吳寧縣狐子院往濠州而去,好似赤星出關,遁破天宇。


    五鬼開路,不避五行障礙,宮夢弼位居其中,伏辛緊跟其後,已經要借著宮夢弼的影子才能不落在後麵了。


    髑髏神早就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咬緊了牙齒,以免說出什麽得罪了狐仙的話來,沒有好果子吃。


    乘風禦氣,大地山川盡在腳下,等落在濠州的時候,也不過子時將過未過。


    濠州郡城早已封門,濠州,名中帶州,實為郡製。治所鍾離縣,也是古鍾離國所在之地。


    五鬼看向郡城,問道:「主公,去郡城嗎」


    宮夢弼搖了搖頭,道:「郡南十二裏,南華莊。」


    「南華莊」


    宮夢弼已經向前而去,風在腳下,隻有一道影子遊蕩而去。


    「縣南有濠塘山,東濠水從此而出,東北入淮。濠水經處,有觀魚台。昔日南華真人與惠子在此觀魚,乃有子非魚之論。」


    「近此觀魚台,有南華莊。莊裏有程家老宅,我們去那。」


    說話間,南華莊其實就已經在眼前了。


    「主公此前來過」


    宮夢弼站在南華莊外,道:「並不曾來過。程家老宅早年有狐仙寄宿於此,得了程家的許諾,在此建了狐子院,我才知道這個地方。」


    在今日之前,宮夢弼尚且不知道這個地方。是狐鬼悲怨,青瑤仙子卷宗相贈,才叫宮夢弼知道這個地方。


    「原來如此。」


    五鬼跟著宮夢弼的步伐,就在一處大宅前站定。


    程家老宅在莊子裏顯得十分闊氣,隻是沒什麽人氣,看起來有些破敗之感。程家發跡之後如今都在郡城,老宅之中隻有一個老仆看管維護。


    今日老宅已經落了鎖,老仆也不在了。


    五鬼站在老宅外,遲疑道:「主公,這老宅裏沒有狐氣,倒是有一股血腥氣,是不是找錯了。」


    宮夢弼道:「沒有找錯。」


    五鬼便上前去開門,門頭上新掛的桃符忽然放出光來,桃符上繪著的鬱壘、神荼二神微微似乎活了過來,看向五鬼。


    五鬼便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宮夢弼。


    宮夢弼張口吹了一口氣,煙雲一般撲在那宅門上,桃符的光便黯淡了下去。


    五鬼吹落鎖頭,推開了程家老宅。


    穿過外頭的院牆,進了裏頭,便瞧見到處都是沒有洗刷幹淨血跡和爪痕。


    五鬼神色嚴肅起來,內心狠狠揪緊了,他們目光一掃,便已經知道了這老宅裏發生了何等慘烈的事情。


    宮夢弼跟著進來,站定在這老宅裏,一言不發。


    幾個家臣大氣也不敢出,髑髏神更是躲在了伏辛的身後。


    宮夢弼沉默片刻,伸手一點,那些幹涸的血跡便盡數剝落,紅砂一般在風中飄浮,最終化作一隻狐狸的形象,向著老宅外飛去。


    幾人連忙跟上那狐狸,留下宮夢弼看著這程家


    老宅。


    這老宅已經被道法清理過了。原本狐子院乃是狐狸長留之所,必然留下狐狸的氣息。又發生了慘絕人寰的血案,更會留下濃重的怨氣。


    狐子院當中的狐狸或許修行不高,但都是開智的靈狐,慘遭毒手,豈會這樣幹淨無非是以道法清理,清除了老宅中怨晦之氣罷了。


    宮夢弼轉過頭跟上五鬼,未有多時,那血垢所化的狐狸便落在莊外的矮丘上。


    宮夢弼來時,那狐狸正蹲在矮丘的一處新立的土墳前。


    見到宮夢弼過來,那血垢狐狸便被夜風吹去,再也不見痕跡。


    「挖開。」宮夢弼吩咐道。


    五鬼正要去移墳,忽然「咦」了一聲,沒有先去動土墳,而是在土墳周圍搜尋起來。


    不一會兒,青鬼便踩破一處法陣,露出釘在地麵上的桃木。


    青鬼將桃木拔了出來,扔在一旁,那土墳中便開始冒出怨煞之氣。


    五鬼又在其他方位找到桃木樁,桃木樁將土墳圈起來,整合了矮丘地氣,將土墳鎮住。


    隨著一根根桃木樁被拔出,土墳便驟然塌陷,露出血淋淋的深坑。


    怨煞之氣在土坑中飄搖,化作虛幻的狐首,在空中飄搖著。


    黃先生靈土泥深陷,露出其中一個個猙獰的狐首,睜大了死不瞑目的眼睛。


    這一整個土坑,就隻有狐首。


    「好狠的手段!」黃先生心頭凝重,再看宮夢弼,更是心中發寒。


    宮夢弼走到坑邊,伸手捧起來土坑裏的一顆狐首,輕輕撫摸著。


    「斷狐頭、斮狐趾,剝我身上皮,奪我口中珠。」


    隨著他的話語,坑中狐首的眼睛盡數亮起綠芒。


    宮夢弼吹出煙氣,那煙氣便托舉著狐首,變成了虛幻的狐身。


    「去吧,去找狐趾、狐身。」


    總共三十七隻狐狸,發出長長的狐鳴,向矮丘下奔去。


    「快跟上!」髑髏神抓著伏辛的褲腰帶,催促著他趕緊跟過去,不想跟宮夢弼留在一處。


    伏辛縱身而起,吹著呼啦啦的陰風,跟在那些狐屍身後。


    五鬼落後一步,在宮夢弼身邊拜道:「主公節哀。」


    「此係何人所為,竟然下此毒手!」


    「莫不是程家所為,主公,待我等去捉了程家人來,活剝了他們!」


    夜風吹著宮夢弼的衣衫擺動,他輕聲道:「不急,找全了屍骨,與他們慢慢清算。」


    五鬼重重頓首,跟著去尋剩下的狐屍。


    未有多時,便在狐屍的帶領下,在一處枯井中找到了狐趾,井口被石板封住,以八卦作了禁咒。


    拚湊齊了狐趾,又在濠水中被水掩埋的沙渚裏找到了狐身,被黃布包裹,繪滿符咒,深埋土中,不見日月。


    狐狸的殘肢都已經尋到,但除了狐首和狐趾還有皮,整個狐身上的皮都被剝下,不見蹤影。


    宮夢弼尋來一個箱篋,施展維摩丈室,令狐屍盡數跳入其中。


    小小箱篋,藏了三十七具狐屍。


    伏辛自發把箱篋背在身上,目光看向宮夢弼。


    宮夢弼道:「去郡城吧。」


    「胭脂骨,密縫軟金裘。」


    「胭脂骨找到了,狐珠在哪裏,軟金裘又在哪裏」宮夢弼看向郡城:「想必答案都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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