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乖乖的走進鬼門之中,那道人隨後跟來,鬼子隻聽見身後鬼門合攏的聲音,便已經陰陽轉換,從陽間到了陰間。


    鬼子是新死之鬼,從陽間走入陰間之時,那塵世由此遠去,彼岸吞沒而來的感覺讓他心神失守,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死亡的味道。


    那道人不曾催促,反而好奇問道:“如何?”


    鬼子回過神來,不知為何,總覺得生命缺了一角,又或者是心裏有什麽無形的東西消失了,他無法清晰的以言語來形容,但是那道人似乎已經明白了,說了句:“原來如此。”


    那道人向前而行,鬼子被他的氣息籠罩,不得不跟著繼續向前行走。


    走向波濤洶湧的奈何,踏上搖搖欲墜的奈何橋,彼岸便露出光來,顯出蒿裏國宏偉的鬼城。


    入城門再至嶽府,一路通暢,沒有任何阻礙。甚至到了嶽府之中,守衛也好、路過的神官也罷,都對鬼子背後或是行禮,或是致意。


    鬼子不知這道人是什麽來頭,心中難免生出好奇,便想要回頭看一眼。


    隻是他頭還沒有回,就被一個硬物抵在他的脖子上,隻聽那道人說:“回頭的話,就把你腦袋摘下來。”


    鬼子渾身戰栗,不敢動彈了。


    很快,便有一個緋衣神官帶著一隊鬼卒前來。


    那緋衣神官看向鬼子,鬼子便隻覺得那目光似乎已經穿透了他的五髒六腑,從他的眼睛裏刺進去,把他的腦袋都要劈成兩半。


    “明甫,有勞你走這一遭了。”那緋衣神官走到鬼子麵前,說道。


    鬼子身後的道人笑了起來,道:“倒是幸虧我去了,才發現一點意外收獲,死籍還你。”


    鬼子感覺脖子上的硬物挪開了,從他臉側轉到那緋衣神官的手中,他餘光看見,似乎是一本書冊。


    緋衣神官將這冊子塞在懷裏,問道:“什麽意外收獲?”


    那道人道:“碰到陰陽法王的化身了,來的是天陽尊者分化的一道靈神。”


    緋衣神官伸手扣住鬼子的腦袋,左右搖了搖,仔細端詳著,像是在擺布一條不能反抗的狗,像是在挑選案板上的一塊肉。


    鬼子應當感受到屈辱,但實際上他隻能感受到恐懼,那種完全無法自控,隻是被盯上就已經渾身僵直的恐懼。


    緋衣神官道:“也沒有什麽特殊之處,為什麽會被陰陽法王盯上?”


    他看向鬼子,問道:“小鬼,你和陰陽法王有什麽聯係嗎?”


    鬼子勉強回應著:“我不知道,不曾聽聞此人名號。”


    緋衣神官眯了眯眼睛,道:“希望你沒有說謊,會被我抓住的。”


    他揮了揮手,鬼卒便上前將鬼子收押,往刑獄而去。


    鬼子不能掙紮,隻在餘光中去瞥那道人,卻隻看得見五嶽真形圖微微放光,其他的就什麽也看不清楚。


    隻聽到那道人說:“他不知道也正常,要真是有什麽要緊的關係,來的就不是一個陽鬼化身了。”


    那緋衣神官道:“話雖如此……”


    聲音漸小,不能再聞了。


    “話雖如此,卻不能不小心。”劉大判同宮夢弼一道向陰陽司而去。


    行走之中,宮夢弼的五嶽真形圖的道袍便化作赤色天衣。


    到了陰陽司,先將鬼子的死籍呈上,而後再說起陰陽法王的事情。


    魏大判嗅到了不尋常的意味,道:“無論如何,還是要先小心審問鬼子。明甫,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捉了一個陰陽法王的弟子嗎?”


    宮夢弼自然不會忘記,道:“你是說程武?”


    宮夢弼回憶著,道:“當時他是奉陰陽法王之命為姑蘇大城隍獻上人道龍元,隻是他一心求死,龍元反而最終落在我們手裏。”


    宮夢弼問道:“魏判,姑蘇大城隍為天下都城隍所擒,可有什麽審問的結果嗎?”


    魏大判搖了搖頭,道:“我曾與他通過文書,但並沒有此事的回音。”


    宮夢弼思忖道:“如今姑蘇大城隍已然被擒,這件事的知情人也沒有幾個。”


    “要知道後文,天下都城隍不配合的話,隻怕還是要找陰陽法王本人去問了。”


    魏大判見他的心緒有些起伏,寬慰道:“不必急於一時。不論他們想做什麽,如今姑蘇大城隍和五通神接連失利,吳王縱有雄心,卻也難有氣吞天下的本事。這幾年我們也不曾閑著啊。”


    宮夢弼笑了一聲,道:“我知道。不必我去尋他,因果糾纏,惡緣相係,總有相見的一天。”


    宮夢弼沒有久留,押送鬼子到嶽府,其他的事情自然由嶽府來處理。


    他回轉人間,到了吳王府。


    脂鬼感應到他來,連忙跑來稟報,道:“臨川王病故已經被發現了。”


    宮夢弼道:“有勞,繼續幫我盯著。”


    脂鬼自然應下。


    陳夫人和臨川王接連風邪病故,疑似時疫,王府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原本應該大辦的喪禮也精簡再精簡,陳夫人和臨川王的舊物,自然燒的燒、陪葬的陪葬。


    陳夫人有一張梅花琴,乃是生前十分喜愛的物件,手下不敢擅作主張,便來問吳王。


    吳王倒是十分想留下做個念想,但風聲鶴唳之下,莫說是一張琴,就是陳夫人的妝麵首飾,都沒有人敢碰。


    吳王自然也怕,想了想,還是都送去墓室陪葬。


    脂鬼鑽進陳夫人的棺材裏,被一道送進了墓室,等墓穴封閉,萬籟俱寂,才在墓室裏鑽出一個洞,召喚了宮夢弼。


    墓室狹窄,宮夢弼的靈神化作一隻赤狐踏在陳夫人的棺材前。


    棺材板已經被脂鬼掀開,露出陳夫人的麵貌,與生前幾乎沒有變化。這是脂鬼在以生機保養,才沒有讓屍身腐壞。


    宮夢弼歎了一口氣,道:“一晃二十餘年,也不知道陳姑娘還願不願意還陽。”


    不管願意不願意,都不能把屍身留在這裏。


    宮夢弼吹起黃土,化作陳夫人的假身,而後便卷起她的軀殼,破開墓穴而出。


    脂鬼在後麵不忘將金銀珠寶、首飾妝麵盡數卷起,營造出一副墓室被盜的樣子,而後鑽出墓穴,被宮夢弼的尾巴卷起,化長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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