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姑娘!”


    畫舫之中,多得是文人墨客、風流才子,但見著晚秋娘子,便一個個都神魂顛倒,麵露癡迷。


    琵琶聲響,宛如流水奔湧,傾瀉而出,讓人心潮起伏,跟隨著樂聲同喜同悲。


    劉犇三個師兄弟的眼睛都挪不開,雖然在二樓雅間,但牢牢盯著場中,恨不能跳下去與晚秋娘子共舞。


    輕紗帷幔,半遮半掩。


    晚秋娘子在其中緩步而行,既作琵琶曲,也作琵琶舞。


    五彩的帷幔被風吹動,隻見得她身姿曼妙,身影婀娜。輕紗帷幔根本遮掩不住她的顏色,反倒更如神仙天女,於五色煙霞之中縱樂歌舞。


    琵琶聲急,便見晚秋娘子動如脫兔,越是柔弱,反而越是顯示出韌勁和剛強。


    “是飛天舞。”


    她身形起落,或是大開大合,或是騰轉回環,或是極意舒展,真似雲中漫步,又似天人臨凡。


    剛柔並濟之美,陰陽交融之諧,便經由她的琵琶、她的舞姿呈現出來。


    她來之前,也有美人起舞和歌,但與她一比,卻又仿佛落入塵埃裏一般。


    她來之前,往來恩客,尚且調笑、暢聊,她來之後,便萬籟俱寂。


    畫舫之中隻有琵琶聲,隻有燈火閃爍,隻有帷幔飛舞,再無其他。


    宮夢弼也露出驚歎來,技近乎道,不外如是。


    若見她隻見色相,甚至是一種褻瀆。


    琵琶聲減緩,晚秋娘子的舞姿也漸柔。


    一曲終了,晚秋娘子抱著琵琶,舒展著身體,好似要隨風而去的仙鶴。


    掌聲如雷。


    “好!”


    看席上的人大聲喝彩,各種金銀、珠玉,不要錢似地扔到台上,隻為晚秋娘子一笑。


    但晚秋娘子看也不看一眼,隻是微微福身,道:“多謝抬愛。”


    而後便抱著琵琶下台,衣裙搖擺著,消失在門廳之中。


    那些高聲叫好歡呼的權貴公子、文人墨客也驚訝,看著她離開,也沒有更多的糾纏。


    韓成激動地發抖,適才往台上扔金銀珠寶,就少不了他的份。


    宮夢弼的目光隨著晚秋娘子背影離開,直到看不見了,才輕輕搖了搖頭,道:“你倒是愛極了晚秋娘子。”


    韓成道:“不是我愛極了晚秋娘子,姑蘇城中,哪一個男子不是愛極了晚秋娘子。隻可惜晚秋娘子甚少見客,生性孤傲,隻怕我此生也沒有機會能一親芳澤了。”


    宮夢弼道:“你有道術,竟也沒有機會?”


    韓成訕訕道:“晚秋娘子有寶物護身,且世子殿下便是她的入幕之賓,誰敢動她?”


    宮夢弼一笑了之。


    韓成沒有動邪心倒還算幸運,真想對晚秋娘子用邪術,隻怕此刻早已不知道死在哪裏了。


    旁人看不出來晚秋娘子的道行,隻以為是人間絕色,但宮夢弼卻知道,她絕非凡俗之輩,乃是道行極高的同道中人。


    “走吧。”宮夢弼起身離席。


    劉犇三人愣了一下,韓成道:“師祖,晚秋娘子雖然走了,但和玉樓的美人也不少,何故早早就走了?”


    宮夢弼道:“庸脂俗粉,不看也罷。”


    師祖要走,他們也不得不陪著。韓成依依不舍地看著台上新來的美人,心裏都在滴血。


    出了和玉樓,韓成便頗有幾分鬱鬱寡歡,一聲不吭起來。


    劉犇和高虎也有幾分不適。


    他們又不是禁欲之輩,也是風流場上的熟客,來了就走,顯然不是他們的作風。


    宮夢弼如何會體恤他們,隻是把眼睛一閉假寐起來,便把他們逼得一句話也不敢說,一肚子邪火難安寧。


    馬車回到了劉府,三個師兄弟早早跟宮夢弼請安,便一個個溜走去尋樂子了。


    宮夢弼搖了搖頭,在廂房中布置好陣法,掛上伏辛的巨鬼畫,等這三個孽障偷偷出門了,便陰神出遊,化風而去。


    三個師兄弟駕著馬車複往和玉樓而去,宮夢弼就坐在馬車頂上,搖搖晃晃,跟著他們到了和玉樓。


    他們上了畫舫,而宮夢弼則去了和玉樓。


    宮夢弼到了一扇門前,輕輕敲了敲門扉,便聽見裏麵一聲柔軟的聲音響起,“請進。”


    宮夢弼推開門進去,便見晚秋娘子已經備好了酒宴,站在桌前看著他,柔聲道:“便知你會來,請。”


    宮夢弼入席,兩人相對而坐,便見晚秋娘子伸出一隻手,豎著手掌對著宮夢弼。


    宮夢弼也伸出手掌,將掌心給晚秋娘子看。


    兩人手心浮現兩道相同的符印,形如桂子,綻放著萬朵金花。


    晚秋娘子笑了起來:“你是哪裏的風聞使,怎麽到姑蘇來了?”


    宮夢弼道:“我原在金華,來姑蘇有事要做,白日在和玉樓外便感應到了風聞符,晚上才去畫舫見了晚秋娘子。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晚秋娘子低低笑了起來:“不必多禮,都是風聞司的同僚。”


    宮夢弼舉杯道:“今夜前來乃是有事相求,我先敬晚秋娘子一杯。”


    飲了酒,宮夢弼便道明來意,“我來姑蘇,是為了調查一樁舊事,此事與吳王脫不開幹係,不知晚秋娘子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晚秋娘子並沒有同意,而是轉了轉白玉盞,玉指和玉盞在燈火下顯著溫潤的光澤,說道:“雖然是同僚,但我得先跟你說好了。風聞使在外,明哲保身為第一要義。如果能幫你,我一定幫。但如果風險太大,我也愛莫能助。”


    她站起身來,發間的步搖輕輕搖晃著,“吳王之事,非同小可,你若是不說清楚,我也不能答應。”


    宮夢弼沉吟一聲,便道:“這樁舊事牽連甚廣,我不好告訴娘子。不過娘子放心,但有為難之處,盡管告訴我,我不會強求。”


    晚秋娘子頷首道:“那就好。”


    宮夢弼問道:“晚秋娘子可知道吳王府中家眷之事?尤其是吳王的妃子、姬妾之類。”


    晚秋娘子沉吟一聲,道:“你是聽說世子殿下與我私交不錯,所以才找上門來的吧?”


    宮夢弼笑了笑,沒有回答。


    晚秋娘子不以為意,道:“吳王的家眷,老王妃篤信佛法,常年在金華山大佛寺禮佛。受她影響,王妃也是崇信佛道之人。”


    “吳王府中美人不少,但子嗣不豐,隻有三個兒子。長子和次子都是王妃所出,王妃乃是吳中望族,家世顯赫。小兒子臨川王則是側室陳夫人所出。陳夫人當年乃是以美色入府,沒有什麽根基權勢,但頗受吳王寵愛,連王妃也那她沒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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