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的白毛人飄浮著落下來,似緩實疾。


    趙思齊才鑽進門中,那白毛人便已經落在老道士身前。


    老道鼓蕩法力,重新在手中竹杖上抹上血液,嚴陣以待。


    那白毛人渾身雪絲,隻有一片白,什麽也看不清。


    趙思齊從窗戶側過身子看向那白毛人,心中劇烈的跳動著。


    他默默祝禱著:“明甫兄啊明甫兄,快來救命!”


    盡管還沒有動手,趙思齊已經知道,老道絕不是這個白毛怪的對手。


    沒有雪屍消耗他的法力,興許他還能有一戰之力,雪屍圍困之後,他隻怕真的要搏命了。


    老道士麵對著這白毛人,卻久違得有些晃神。


    在那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師父帶著他去福田河降服水妖。


    那個時候他初出茅廬,麵對著水中巨大的豬婆龍渾身發僵,兩腿戰栗,若非師父相救,隻怕已經被豬婆龍咬死了。


    但師父為了救他,也丟了一條胳膊。


    師父當年沒有怪他,隻是他受不了內心譴責,一隻耿耿於懷。


    後來師父去世分家,他主動離開,把蓮花山讓給了師父的兒子。


    幾個念頭轉過,他便回過神來。


    麵對著這白毛人,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麵對豬婆龍的時候,為妖魔可怕的力量所震懾。


    老道深陷的眼窩緊緊盯著白毛人,沒有等待白毛人先動手,因為弱者不具備防守的力量,唯有進攻!


    竹杖揮舞,紅光乍現,如同火龍遨遊,在風雪中亮起紅光,猛地刺向白毛人。


    白毛人那渾身的雪絲飛舞著,隨著火龍逼近,那飛舞的雪絲猛地由柔化剛,一根根炸開,變成無比鋒銳的尖刺。


    那尖刺向外延伸過來,幾乎要把逼近的老道捅成刺蝟。


    老道臨危不亂,猛地咬開舌尖,噴出一口血沫。


    但他噴出來的不像是血沫,更像是萬朵金星,更像是吐出一顆驕陽。


    純陽真火自他口中噴出,將那由柔化剛的雪絲燒得化出一個大窟窿,老道竹杖長驅直入,刺入那白毛之中。


    那白毛人受此一擊,便倒飛出去,身上的雪絲不斷崩散,崩散的雪絲將純陽真火的力量也一並帶走,露出那白毛當中的人。


    這是一個美麗的婦人,肌膚好似冰雪一般,與你那些凍死鬼模樣的雪屍截然不同。


    隻有這婦人睜開的眼睛,才能看出來那毫無人性的死寂。


    隻是轉瞬,那些融化的雪絲再次從這婦人身上生長出來,不過兩息功夫,又將她重新包裹在厚厚的白毛之中。


    老道露出苦澀的表情,一擊不成,那就隻有挨打的份了。


    但那婦人卻並沒有急著出手,好似被他那一劍所驚,反而與他在風雪中對峙著。


    但這種對峙對老道來說也並非什麽好事。


    他一身本事都在體內純陽之氣上,剛烈如火,但不可久持。


    行動時如侵略如火,強硬且酷烈,但很快就會燃燒殆盡。不論是他的精血還是體內的法力,都沒有辦法支持他久戰。


    他的氣息漸漸衰微下去,那白毛人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瞬息之間,便朝老道撲了過來。


    她不是在走,而是在飛,帶著風雪侵襲而來,人還未至,寒氣先至。


    老道的眉毛迅速結上冰霜,眼前隻是一花,那白毛覆蓋的手便伸向他的胸口。


    老道試圖以竹杖招架,但那手隻是晃一晃,又從他麵前消失,再次出現,已經是他背後。


    嘩啦一聲。


    老道倒飛出去,撞在竹籬上,將竹籬撞得散架,手中的竹杖也飛落出去,陷在雪中。


    老道隻覺得脊背完全失去知覺,他仰倒在地上,卻完全動彈不得。


    他的臉上浮現了青色的凍傷,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火灼燒,還是被雪凍傷。


    那婦人緩緩走近,卻不急著取他性命,隻是靜靜看著他。


    老道感覺到自己渾身僵硬,死氣和屍氣在他體內肆意奔湧,他忽然明白為什麽這村落之中會有這樣多的雪屍。


    被這婦人所殺的凍死鬼,都會化作雪屍。


    老道奮力運轉法力,勉強在胸中再次聚起純陽真火,護著他心脈,以免化為雪屍。


    那婦人輕“咦”一聲,聲音好似裂冰一般。


    她朝老道走了過來,隻需要伸一伸手,這一縷純陽真火就要熄滅。


    啪!


    一個瓷杯旋轉著砸向這婦人的腦袋。


    婦人身後的白毛接住了這個瓷杯,她伸手將瓷杯取下來,隨手扔到地上,轉頭看向趙思齊。


    老道心中罵道:“蠢貨!蠢貨!蠢貨!”


    趙思齊從門中出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道:“來啊!畜生!我不怕你!”


    他再度朝那婦人擲出一個瓷杯,被那婦人揮手擊碎。


    那婦人看向趙思齊,身上的白毛翻湧著,似乎被他激怒,下一瞬間,便朝趙思齊撲了過來!


    “明甫兄救命!”


    趙思齊大叫一聲!


    他耳邊似乎響起一聲低笑,道:“莫慌,交給我。”


    趙思齊失去了身體的掌控能力,宮夢弼接管了他的身體。


    他似乎成了旁觀的第三者,看到了自己抬頭望著風雪,伸手輕輕一抓。


    那呼嘯著地風雪便在他身邊靜止,那撲來的婦人伸出手,潔白柔軟的雪絲飛舞著,就要碰到他的胸口。


    但轉瞬之間,迎麵而來的風雪、撲過來的婦人,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砸在村舍之中,砸得土灰飛濺。


    他看到自己緩緩走向那婦人倒地的地方,腳踩在雪上,卻沒有留下腳印。


    那漫天呼嘯的風雪在他身後盤旋著,化作一條遊龍,隨著他的手輕輕指過去,便掀起房屋,要向那白毛覆蓋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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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婦人發出一聲尖嘯,雪絲之中鑽出一雙翅膀,朝天穹之上飛去。


    但她再快,也快不過風雪遊龍。


    那飛龍好似口中銜珠,將這婦人咬在口中。


    啪地一聲。


    似乎是冰裂一般,那婦人化作雪絲紛紛揚揚,消散在風雪之中。


    那遊龍飛舞著,漸漸消失不見,複化為風雪。


    趙思齊一個晃神,雙腳已經陷進雪中,大雪埋了他的腳踝。


    宮夢弼已經走了。


    但他已經顧不得了,衝進雪堆裏,把老道僵硬的身體挖出來,背著他往房裏跑。


    “你可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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