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啦。”


    湘君的院外,那個穿黃衣戴鬥笠的少年伸手擺了擺,道:“我隻是聽聞有人揭了榜文,應下了治鼠的事宜,所以才想來見識見識,並不是來找麻煩的。”


    宮夢弼從竹葉上落下來,落在那鬥笠少年的麵前,道:“既然不是來尋仇的,那為什麽不以真麵目示人?你這個修為,應該已經可以化為人形了吧,不必這樣遮遮掩掩。”


    那少年猶豫了一下,便摘下了鬥笠,露出一張小巧瘦弱的臉來。


    宮夢弼忽然明白他為什麽戴上鬥笠了,因為這樣柔弱的臉,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若是他頂著這張臉去揭榜,恐怕沒有人會當真,隻會把他當做鄰家的小孩對待。


    但這位柔弱的鄰家小孩,已經是實打實的七品道行了。


    那少年道:“你是狐王,難怪能夠驅使妖狐治鼠。”


    宮夢弼倒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稱呼,妖怪占山頭是喜歡稱王,比如山君、鼠王,但還沒有人稱他狐王,這倒是聽了個新鮮。


    不過還是糾正道:“我叫宮夢弼,字明甫,天狐院修行的狐仙。”


    那少年便露出意外的表情,好似在說:你竟然是個有靠山的。


    那少年道:“原來是狐仙,不是狐王。我叫陳戛玉,金華城外村社中修行的貓,到郡城中來也沒有多久,還沒有找到營生,聽聞縣衙張榜懸賞能治鼠者,才想去揭榜一敘,沒想到被你搶了先。”


    宮夢弼道:“若是早知如此,讓給你也好,隻是如今我已經領了太守的情,不得不盡心,倒是要說聲抱歉了。”


    陳戛玉道:“不必如此,本就是先來後到。不過那鼠王本事不弱,關鍵是能逃,怎麽樣,需不需要我幫忙?隻要賞金分我一半就可以了。”


    宮夢弼笑了起來:“我沒有要錢,而是拿錢換了一個條件,不然倒是可以分你一半。”


    陳戛玉便露出失望的表情,道:“罷了,還想著能露一手呢。”


    正說著話,宮夢弼忽然臉色一肅,陳戛玉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兩人看向城東。


    宮夢弼道:“我先走一步,隨後再聊。”


    說話間,已經化作長風呼嘯而去。


    陳戛玉目光一凝,道:“等等我,我也來!”


    他戴上鬥笠,化作一道黃光,在街巷之中如同閃電一般騰挪,速度極快,但到底比不過宮夢弼飛行,還是慢了一步。


    宮夢弼先到一步,隻見狐魅盡數躺在街巷之中,心火已經盡數熄滅。


    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灰毛老鼠站在狐眾之前,雙手攏在袖子裏,麵上露著和善的微笑。一隻隻大耗子將從他衣裳地下鑽出來,如同潮水一般,將狐眾覆蓋起來,往城門方向而去。


    察覺到宮夢弼的到來,這灰毛鼠王轉了個方向,麵向著他,微微躬身施禮,道:“見過狐王。”


    宮夢弼的眼睛眯了起來,這灰毛鼠王並不懼怕,就笑眯眯地看著宮夢弼。


    鼠王道:“狐妖好客,要送老朽一程,等到了城外,就不必遠送了。”


    宮夢弼歎道:“我沒有料到,你縱鼠為患,是在煉神。”


    鼠王露出意外的神色:“狐王好見識。”


    “隻是值得嗎?數百年修行毀於一旦,化作災魔,豈不可惜?”宮夢弼問道。


    鼠王在鼠潮中退往城東,宮夢弼不緊不慢跟在他的身後。


    鼠王露出幾分難過來,道:“數百年苦修,卻靈神難成,累我壽老。災魔妖異,卻頃刻成之,換我新生。”


    他臉上的的難過化為喜悅,撫掌大笑道:“喜哉!喜哉!”


    他眼裏的寶光凝結著,讓他的眼珠看起來好似五彩琉璃一般,他透過這雙五彩琉璃一般的眼睛看向世界,隻覺得無處不歡欣。


    宮夢弼道:“你走不了了,你露了災魔的氣息,即便我不出手,城隍也頃刻要點兵馬來捉你了,你能逃得我手,能逃得過城隍嗎?”


    鼠王道:“你要是不多管閑事,我藏在地下,隻需再過幾日,便能掀起鼠災,借機修成災神,到時候自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但你偏要多管閑事,逼得我不得不提前現身,氣息不穩,才被他察覺。不過也無妨了,這蠢材,哪裏能留得下我?”


    宮夢弼察覺到他話語有異,又看向那鼠潮一般的黑毛大鼠,問道:“不會盜庫銀的也是你吧?”


    灰毛鼠王嘿嘿一笑,道:“不可說,不可說也。”


    眨眼之間,便已經到了城門邊,守備的官兵早已被嚇得昏厥過去,灰毛鼠王笑了一聲,黑毛大鼠已經咬開城門,浩浩蕩蕩朝城外湧了過去。


    灰毛鼠王道:“狐王,同你打個商量,狐妖我留給你,但你就此罷手。你要驅鼠,我如今已經到了城外,也不算你違背承諾。”


    《修羅武神》


    宮夢弼道:“不必了。”


    灰毛鼠王疑惑道:“你就不愛惜手下性命?”


    宮夢弼道:“我已經把他們救回來了。”


    灰毛鼠王臉色一變,看向鼠群之中的狐妖,眼中寶光忽然綻放,才發現鼠群之中已經空空如也。


    “幻術!”灰毛鼠王嘴角抖了抖,“好高明的手段。”


    宮夢弼已經停下不動,小金爐的煙氣將身後躺著的狐狸遮蔽起來,煙幕用白轉紅,赤紅的煙氣仿佛狐尾一般搖曳著。


    遠處,城隍的法駕已經飛來。陰差開道,鬼馬拉車,神光照耀,朝城東疾馳而來。


    灰毛鼠王眉頭不斷跳動,四處翻湧的鼠潮如同百川歸海,融入他的體內。他腳下一頓,便鑽入土中,要借土遁而行。


    宮夢弼伸手一點,春生之術與城外草木之氣相合,如同羅網糾纏,攔在了灰毛鼠王的路上。


    灰毛鼠王遁光未起,便被木氣攔下來。


    灰毛鼠王大怒,張口一吐,便吐出一股腥風,風還未至,宮夢弼已經感覺頭暈腦脹,昏昏沉沉。


    “疫種!”宮夢弼臉色驟變,伸手一抓,狂風席卷,將那腥風卷起,不敢泄露分毫。


    灰毛鼠王身上的皮毛漸漸變黑,隻有一雙五色琉璃一般的眼睛看起來分外瑰麗:“壽盡之鼠,奮力掙紮而已。何必阻我?”


    他再次土遁而起,就要逃離城外。


    但隻聽一聲巨響,仿佛是雷鳴,仿佛是虎嘯。


    灰毛鼠王便渾身僵住,再也飛不動。


    宮夢弼看到機會,身後紅光一閃,心火便在灰毛鼠王身上點燃。


    灰毛鼠王痛呼一聲,身上黑煙滾滾,惡氣叢生。


    他皮囊之下似乎有無數小鼠在蠕動,轉瞬之間,就要破開這副皮囊逃生。


    但正是此刻,又聽一聲尖銳的叫聲,仿佛玉碎、仿佛哀鳴。


    灰毛鼠王又再次僵住,正要逃生的道法也被鎮散。


    宮夢弼身後走來一個麵相柔弱的黃衣少年,他解開懷中一柄長刀,對宮夢弼央求道:“讓我給他一個痛快。”


    宮夢弼收斂了心火,就見灰毛鼠王兩隻五彩的眼睛已經化作寶石掉了下來,隻有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看向他,問道:“戛玉,你來了。”


    陳戛玉道:“是我。”


    灰毛鼠王便笑了起來:“你來送我了。”


    他說這話,臉上好似有脈脈溫情,但等陳戛玉靠近,便忽地揚起一雙利爪,朝陳戛玉抓去。


    陳戛玉閉上眼睛,不見他動作,刀光一閃,灰毛鼠王的頭顱便掉了下來。


    化作兩截的屍體迅速化作災異邪氣不斷逸散,灰毛鼠王張了張嘴,發出難以捕捉的聲音:“幸好,還不晚。”


    邪氣衝霄而起,如同滾滾濃雲。


    隻是須臾之間,灰毛鼠王的屍體就化作一副枯骨,隻留下地上一對寶石一般的眼睛,被陳戛玉收起,藏在懷中。


    陳戛玉把刀收好,看向宮夢弼,想要說些什麽,但宮夢弼已經搖頭製止。


    隻聽聞甲胄碰撞、戰馬嘶鳴之聲響起,城隍的兵馬落下,馬車之中,城隍著甲而出,問道:“災魔何在?”


    宮夢弼指了指灰毛鼠王的屍身,道:“這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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