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祭酒所說三重考核,宮夢弼心中略有忐忑。


    雖然這半年來各位狐子潛心修學,但畢竟修學甚晚,能不能通過考核,他心裏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心裏沒底,但宮夢弼還是說:“請祭酒來試。”


    箭到弦上,不得不發。不僅僅是宮夢弼盡力了,這些狐子也都盡力了。若是如此都不能通過考試,宮夢弼也隻能歎一聲如之奈何。


    好就好在玉仙神女法駕親至,沒有人敢在她麵前作怪,這就很有故事可以說了。


    宮夢弼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學生有一惑未解,狐子院建成不過一年,諸位狐子文經、修行要如何才能算是通過呢?”


    祭酒笑道:“自然不會難為你。若是以生員品階來論,恐怕全軍覆沒。隻需與往年野狐考核略作對比,自然就能知道成色如何。神女,不知如此可否?”


    神女點頭道:“你來做就好,不必問我。”


    說著,神女就同青瑤仙子一道在狐子院的庭院花圃中參觀起來。


    庭院中遍植香草,芬芳怡人,讓神女有些興趣。


    見宮夢弼也沒有異議,荀祭酒就道:“黃博士、胡博士,請放手施為。”


    胡博士就道:“我隻有一題,請諸狐子作答。”


    宮夢弼問道:“先生請講。”


    胡博士道:“普天之下,何物最大?”


    這是個策論,自然沒有標準答桉。但要說得有理有據,引經據典,就最十分考驗狐子自身的才學。加上又是筆試,還能考一考文字功夫。


    宮夢弼心中覺得果然不算為難,但黃博士卻暗暗皺眉,以野狐的機巧與聰明,隻怕寫出來的,都是溜須拍馬的諂媚言辭了。這在神女眼中,恐怕要大大失份。


    宮夢弼立刻安排下去,請寧采臣與馬均濟二位先生宣讀策論試題。


    諸狐子分新舊兩批,學了半年的在一起,學了一年的在一起。


    宮夢弼也同胡博士說明,讓胡博士心中有數。


    先考文經,再考修行。


    與此同時,蘇司業也給兩位先生出了一題。因為是請來的先生,不算是狐子院的學生,故而願不願意答,也是要先問過兩位先生的。


    兩位先生沉吟一聲,道:“請司業考校。”


    蘇司業就笑了一聲,道:“我也是一篇策論,請二位作答。問人狐有別,何以待之。”


    蘇司業眼中一道光芒緩緩流動,兩位先生便一聲不響走去學堂,一同寫起了策論。


    宮夢弼臉色一變,道:“司業要考校學問,何以道法擾之?”


    蘇司業擺了擺手,道:“並非以道法擾之,隻是真言之咒,令其不說假話而已。”


    宮夢弼臉上浮現一絲慍怒,看向荀祭酒,問道:“祭酒,我這二位先生不通術法,隻是文弱書生。若要考校真心,也該是以物事考驗,觀其言行,而非欺之以術法,強窺其心。”


    “若是惡徒歹人,行此手段倒也罷了,但名為考校,蘇司業卻以術法相欺,恕學生難以苟同。”


    蘇司業被他頂撞,臉上就生出不快,道:“真道學知行合一,假道學投機取巧。人心叵測,非日久難以見之。難道為了你這考核,還要讓神女等候數月數年嗎?”


    荀祭酒笑嗬嗬打著圓場,道:“蘇司業性子急切,也是想你這考核早日完成,雖用道法,但畢竟真言之咒不會傷人,你且體諒體諒。”


    “司業,小輩也是關心則亂,口不擇言,何必同小輩計較,有失體麵。”


    他這陰陽怪氣的本事已經有些火候,宮夢弼假裝沒有聽出來,眼觀鼻鼻觀心。


    蘇司業冷笑一聲,“目無尊長,何以為榜樣?”


    宮夢弼沉默不言,荀祭酒就連忙拉住蘇司業,小聲道:“神女尚在,還是正事要緊。”


    荀祭酒道:“宮狐會,還不向蘇司業討教?”


    宮夢弼到了近前,歎了一口氣,道:“學生言語無狀,衝撞了司業,還請司業責罰。”


    蘇司業看了一眼神女,神女正在狐子院當中參觀,沒有見到他們起衝突。他心裏一團火氣不上不下,不敢驚擾神女,就道:“不必,你能體諒老夫的苦心就好。閑話少提,我來考考你的修行。”


    蘇司業上下打量了宮夢弼一眼,見他身長體瘦,容貌昳麗,就覺得不能考幻術,轉了轉眼珠,道:“去年你考核諸生員第一,得神女青眼,傳授了通天法,後又立下善功,得授八風咒。”


    《控衛在此》


    “我就考一考你這八風咒吧,此咒應八節八方之風,想來你應當小有所成。來,以八風咒攻我,讓我瞧一瞧你的成色。”


    “哦?”宮夢弼笑了一聲,道:“好,那就請司業指教了。”


    蘇司業站立不動,身邊眾人便緩緩退開,以免影響宮夢弼的發揮。


    宮夢弼也站立不動,輕輕呼吸著,漸漸便有微風吹來。


    這是涼風,立秋之後,西風漸來。此風曰飂風,兌氣所生,又名閶闔風。


    閶闔者,天門也。此風西來,神而靈之,如天帝律令下天門,又好似仙真飛升朝天闕。


    大塊意氣,吹作秋風。


    蘇司業臉色漸漸變了,這風吹來,讓他法力紊亂,神思漸昏,細風涼爽,卻如雷霆之擊,金風和暢,卻似呼要帶著他的魂魄、法力一同飛去。


    宮夢弼緩緩呼吸,不疾不徐,這風卻如天地吹息,越吹越急。


    蘇司業足有五品道行,並非等閑之輩,但見這神而明之的閶闔風,卻好似見了天地之力,不由得法力一震,曲掌擊出,將宮夢弼一掌推飛,落入花木叢中。


    宮夢弼咳嗽一聲,整了整散亂的衣襟,從花木叢中鑽出來,道:“蘇司業道法高深,反掌便將我這八風咒破去。”


    蘇司業看著收回的手掌,又深深看了一眼宮夢弼,道:“青出於藍,後生可畏。”


    宮夢弼當然不是蘇司業的對手,但八風咒下,卻不能安然以待,仍然被驚出一掌。


    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宮夢弼考核失敗了。


    荀祭酒笑眯眯道:“黃博士,聽到沒有,你這徒弟,可真是驚人呐。”


    黃博士笑了笑,道:“這倒真是他天資稟賦如此,不是我的功勞。”


    蘇司業卻興致大缺,看一眼宮夢弼,收斂了心中的高傲和算計,他就明白,這一次狐子院考核,隻怕十拿九穩了。


    “可恨荀祭酒奸猾,讓我出此大醜。”蘇司業心中煩悶,但臉上卻絲毫不見變化。


    ------題外話------


    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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