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下,江肆鈺健步如飛。


    身後跟著陳宣美和水牛,也是不敢耽誤。


    進了主院,便聞見一股濃濃的藥味,江肆鈺聞著心中不免苦澀。


    袁嬤嬤迎了出來,“哎喲,少爺怎麽來了?如今夫人正病著,唯恐過了病氣給您,特意吩咐不讓您過來呢!”


    聞言,江肆鈺愣怔一瞬,突然便快步走到門口,直接就跪了下去。


    “母親,您派人去尋她了?”


    屋裏自然是沒動靜的,袁嬤嬤忙上前去攙扶,“少爺!夫人正休息呢,您還是……”


    “嬤嬤,你告訴我,母親真的派人去尋她了?”


    袁嬤嬤一副痛心的模樣,“夫人前幾日確實吩咐讓人去尋林姑娘,但現如今還沒有消息。隻是少爺,夫人是你的生母,如今她病了,你卻滿心滿眼都是林姑娘,要夫人怎麽不痛心?”


    說完,還不忘瞪了一眼陳宣美和水牛,“還不快把少爺帶回青竹苑,別叫少爺真過了病氣!”


    陳宣美和水牛連忙上前想把人拉起來,但江肆鈺卻直接甩開了兩人,眼中含淚對著主院的門磕了個頭。


    “兒子多謝母親!是兒子不孝,等母親身子見好,兒子定來給母親請罪!”


    說完這才重新站了起來,快步離開了主院。


    陳宣美和水牛對視一眼,連忙爬起來追了上去。


    出了院門,江肆鈺停下了腳步,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住院裏緊閉的門。


    見陳宣美屁顛屁顛的追著他跑過來,這才又收回了目光,“娘還是疼我的,對嗎?”


    水牛被這麽一問,有些迷茫。


    陳宣美卻立馬肯定道,“自然了,少爺可是夫人膝下唯一的孩子,哪有做母親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水牛不禁佩服,還得是喜鵲,小嘴叭叭的真會說話。


    回了青竹苑,江肆鈺再次踏入書房。


    比起林姑娘,奶娘黃氏的木雕其實更多,幾乎擺滿了所有的架子。


    黃氏與他娘年紀相仿,容色算不上絕豔,但勝在溫婉慈愛。


    江肆鈺回頭,才發現陳宣美也同他一樣,正一瞬不瞬的打量著眼前的無數木雕。


    “比起我娘,奶娘和我相處的時日更多。我爹在外做生意,不常回家。我娘則日日督促我溫書學習,甚至生病也不能休息。倒是奶娘,總會關心我餓不餓,穿的暖不暖,怕我夜裏看書傷眼睛,她總要點許多煤油燈,徹夜候著幫我添燈油。”


    這麽說來,奶娘確實是把江肆鈺當親兒子一樣疼愛的。


    江肆鈺眼眶紅了些,“我曾應承奶娘,定會好生照顧林妹妹,隻可惜我太小了,麵對我娘,我一點法子也沒有,隻能任由我娘隨意處置她。”


    陳宣美開口道,“若能把林姑娘尋回來,少爺也要有能力護得住她才是。”


    江肆鈺回頭望她,滿眼認真,“你說得對,可是我又能做什麽呢?”


    “夫人望子成龍,也是出於對少爺寄予厚望。如果少爺好好溫書,考取功名,日後自會向夫人證明,林姑娘不會影響你的前途。”


    “我對功名利祿,不甚在意。”


    “可少爺總要長大的,往後要麽考取功名,要麽接手老爺的生意。其實相比其他人而言,少爺的出生已是頂好了。”


    想到遠在京城的白鶴秋,苦出生,給人做了多年的書童,才勉強有了點文化。


    若他不是書童,而是像水牛一樣的小廝,恐怕一輩子隻能為奴,再無出頭之日。


    能成為富二代,已經很不錯了。


    有條件更上一層樓,為什麽不試試呢?


    陳宣美又接著說道,“少爺若不闖出自己一番成就,往後隻怕成親生子了,也會被老爺夫人壓一輩子。您隻有自己立住了,才有能力護得住別人。”


    江肆鈺聞言果然眼睛一亮,“你這張嘴,總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奴婢是實心人,說的都是實心話。”


    江肆鈺知道她圓滑的很,笑了笑不再做聲。


    陳宣美卻不打算放過他,“之前奴婢和少爺打了個賭,不知少爺還記不記得?”


    想到幾個月前的賭約,江肆鈺臉色才變了變。


    “奴婢說了,夫人是真心疼愛少爺的。現下,少爺可服氣了?”


    心裏雖然認可,可江肆鈺卻張不開嘴承認,他怎麽可以承認自己賭輸了?


    當即便扭過頭,“你直說便是。”


    陳宣美示意他看看院子外,水牛正在井邊打水,小小孩兒瘦弱的胳膊已經有了肌肉,可打水的時候還是不免費力。


    “青竹苑可不小呢。奴婢之前也是富庶人家的女兒,不曾吃過這麽多苦。如今家道中落,不得已賣身為奴,但奴婢還是希望日子過的舒服些。這麽大的院子,就我和水牛忙進忙出,實在勞累……”


    “行了行了。”江肆鈺白了她一眼,“偷奸耍滑的懶鬼,我懶得聽你扯皮。明日一早你便去尋大管家,讓他送些丫鬟小廝過來,分擔你與水牛的活計就是。”


    陳宣美抿嘴滿足的笑了。


    她如今被養的越發圓潤了,隻是平日裏還要幹粗活,難免還有些黑,但仍舊看得出底子很好。


    見她又開始傻乎乎的樂,一點瞧不出機靈勁,江肆鈺也忍不住跟著彎了彎嘴角。


    “對了,你說你以前是富庶人家的女兒,那你原名換作什麽?總不能真是叫喜鵲吧。”


    一般隻有下人才會用動植物命名。


    隻要不是奴籍的,哪怕家中無人識字,也大多會花幾個銅板,請識字的秀才取個正經名字。


    陳宣美當即快步走到書案前,因為許久不動筆墨了,她隻能用手指沾茶杯裏的茶水,在書案上一筆一劃的寫。


    “陳,宣,美。”


    江肆鈺看著字念了出來,她的字看不出什麽風格,但筆畫規整幹淨。


    陳宣美點了點頭,被叫喜鵲久了,她越看自己的名字就越喜歡。畢竟誰也不想當奴才,相信水牛也不會喜歡自己叫水牛。


    江肆鈺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名字確實好聽,與那些花兒鳥兒的名字不一樣。


    反正,至少比喜鵲好聽。


    想到這裏,江肆鈺定定說道,“喜鵲這名字我不喜歡,往後你便改回去,不必在用這花兒鳥兒的破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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